杜小胖子的小棉袄儿(2)

新月垂坠，群星灿然。蓝丝绒的天幕，依次拉开，大地温暖厚重，一股细细的甜香，袅袅娜娜地近了。

游乐场趴着几个人，东一个西一个，我冷眼看去，都是跟我一样的“散人”了。

广场舞二姐走来了。她性格泼辣，大说大笑，干净萨利的做派，倒合我的脾胃。

她与我讨论婚姻，我颇受宠若惊，她诚心与我请教，使得我诚惶诚恐。

我知道她有一颗赤诚的心。对于古镇来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我极其愿意与他们交往，觉得这“嘎蹦脆”得语言“断舍离”得痛快。

“老妹子！”她说，“我那个二婚死鬼……”

我洗耳恭听，心里没有一点鄙薄。

我是个失婚的妇人，如今，单身将近十七年了。

我家的小姑娘，曾经认真地与我讨论“后爹”问题。

“妈妈！”她说，态度诚恳，“你可以给我找个后爹！”

我狐疑地看着她，仔细忖度她的真实心意。

“但是”她严肃地说，“我可得提几个条件。”

“给你找后爹，你还有条件？”

“嗯。”她说，“首先，他得有正式工作，得有退休金。”

“然后，”她说，“他不能有爸爸妈妈，因为你伺候不了公公婆婆！”

“还有！”她接着说，一本正经，“他不能有儿子！因为你做不好婆媳关系！”

“还有吗？”

“没有啦！”她拍着手掌，爽朗地说，“妈妈，这几个条件都达到的，还得让我过过眼，可不能找个歪瓜裂枣！”

广场舞二姐诉说她的婚姻。我知道她很难。对于失去婚姻的女子来说，重新再找一个“主”，真的无可厚非。我了解这广场舞二姐，心底多几分钦佩。

她失去婚姻后，带着十岁的儿子，没有工作，没有房产，选择盛年另嫁，养大儿子，娶了媳妇。我不知道她忍受多少委屈，经了多少折磨。

“二婚的夫妻。”这二姐说，“老妹子，我告诉你啊……”

我听着她诉说，知道她的苦楚，她是那么心高气傲。

我失婚以后，这小姑娘在天津读书，我陷在低谷，无法兼顾这孩子，她在家与学校之间往来，显不出半点异样。

然而，有一天深夜，这小姑娘崩溃嚎啕，她依在被里，眼泪汹涌。

孩子嚎啕，诉求“妈妈离婚后”，她的心里痛苦。

我坐在旁边，尽所有能力安慰她，然而，无济于事。孩子只是哭，没有任何理智，也不去接受我的劝解。

时间慢慢度过，这小姑娘的泪水，却无一刻断绝。

我默默地陪着她，竭尽全力安慰她。然后，我对她说: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爸爸妈妈离婚，是有不得不离得理由。这理由与你无关。你想开了，就是天堂。你想不开，就是地狱。妈妈不能再帮助你一分一毫了。”

我静静地听着她哭泣，然后，这小姑娘擦擦眼泪，说:“妈妈，我想开了。你睡吧。”

我知道，她说“想开了”，就是想开了。

从那天开始，她平静地对待现实。

她告诉我，路上有“七大姑八大姨”询问“你们”得情况。

“你怎么说的？”

“妈妈。”她说，“我看他们没事找事。他们不见得是真关心我们！”

“对。”我同意。

“他们要是真关心我们，他们不会面对我骂我爸爸。”这小姑娘说，“我告诉他们，我爸爸妈妈的婚姻，是他们的事，不要来问我。”

“哦，还有呢？”

“我还说。”这小姑娘说，“我觉得妈妈离婚对。我妈妈离婚后，不生气了，天天睡得好，吃得好呢。”

如今，我们“残破”的家庭，已经存在了许多年了。我恢复了健康，扼住了“抑郁症”的喉咙，她慢慢成长，渐渐独当一面。

日子相对清闲了，这小姑娘被侄儿“套”上笼头后，已经懂得学习了。

我收拾心情，准备辅导这广场舞二姐心理。

这二姐滔滔不绝地卷着“街”，独流古镇特有的大舌头土话，听得人心情通透。我抬头看着她，忽然知道，也许，她不需要任何劝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