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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胖子的竹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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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贴着此人,惊奇地发现,他冰冷阴森,还没有呼吸。

杜小胖子的竹马(4)

我摸索他的喉咙,这喉管没有起伏。

“你不会喘气么,哥哥?”

我惊喜地叫到,“你会不会是鬼?”

“鬼?”

“是呀。”我兴奋地回答,“半夜才出来的鬼!你是不是鬼呀?”

“你不怕鬼?”

“怕呀!”我欣喜地说,“他们半夜出来了。穿着大白褂儿,拖着红绳子,蹦蹦跳跳!到处串门子!”

此人停下了脚步,把我扔到了背上。

“我终于见到真鬼啦!”我趴在他后背,他的脊椎挺起来了,我拍拍他,只听得铿登铿登的声音。

我满足地叹口气,搂紧他。

“哥哥呀。”我说,“今天晚上,秃赖赖再也不能说,老妹子没有什么见识啦!”

“你真是个大好人。”我想出溜下来,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挽住了膝盖。

“你到哪里去?老妹子?”

“我想回家了。”我说,“二哥在尝甘蔗!他要找我了。”

“你跟我回家吗?”我扯住他的手,“秃赖赖肯定想见见真鬼呀。”

秃赖赖喜欢演戏。村头有一个大土台,不知多少年的历史了。人们说,这是个古墓,底下埋着大官儿。

我们在土台上做游戏,秃赖赖就当大将军。三哥从来不喜欢这游戏。他躲在土台后边,那里有一个又黑又深的土洞。

三哥说,这是兔子洞。如果灌水进去,肯定可以抓一窝兔子。

家里的菜几乎没有油水。妈妈每次呛锅,都尽可能多放些猪油。

菜永远是大白菜,黑土豆子,主食是玉米面窝头,玉米面大饼子,玉米面团子。

千年不变的蒸红薯辅食。

天天吃这种饭菜,吃得老妹子面黄肌瘦。

兔子的确很可爱,但是,红烧兔子肉更可爱。

到了冬天,狂风呼呼吹着,刮平了大地。乱糟糟的草根,添满了大田的丘壑。三哥带着秃赖赖去拾柴禾,却经常带回来几只野兔。

土黄色的绳子缚着野兔,野兔冻得硬邦邦的。

秃赖赖的妈妈,最讨厌炖兔子,她说,兔子肉有股泥腥味,无论红烧还是清炖,都祛除不了这泥腥味道。她也很少吃肉。

但是,秃赖赖不怕兔子肉的泥腥味儿,他赖在我家里,吃得比老妹子还理直气壮。

“秃赖赖!”人们说,“你天天赖人家里,你算人家几棵葱啊?”

“我是大婶的女婿。”他笑嘻嘻地,“杜胖子是我小媳妇儿!”

人们哈哈笑了。

爸爸递给他一个兔子腿,他毫不客气地啃了。

我看看兔子腿,油光亮的大兔子腿,咬上去,弹牙的舒服。一只兔子四只腿,无论爸爸妈妈如何宠老妹子,我也只能吃一个兔子腿。

秃赖赖平时对老妹子很仗义。三哥不在家,他也很少捉弄我。晚上,老妹子去厕所,秃赖赖愿意跟我去。

漆黑的夜里,冷风嗖嗖地,老妹子钻进小茅厕,他愿意等在外边。黑乎乎的小茅厕,又脏又臭,三哥从来不愿意送老妹子去厕所。

冬天的夜晚,满天的星星,他等在外边,看见我钻出来,他就攥着我的手,带我回家。

我们在大田里走着,深一脚浅一脚,老妹子经常摔倒,他就拉我起来,从没有怨言。

晚上,我们躺在妈妈身边,三哥跟二哥,他们睡在外屋的小土炕上。

秃赖赖不喜欢他家的“床铺”,他说,他最喜欢我家的大土炕!

妈妈听了非常高兴。那时候,农村刚刚有了床铺。家里能打床铺的人家,都是时髦的人家。

妈妈最反感床铺。她说,躺那床铺上,晕晕乎乎的,脚不着地。夏天热,又窝气。冬天冷,没日子把被褥捂热了。

她说,睡了一辈子大炕,还是这土炕靠谱。冬暖夏凉,铺张凉席,从心里透亮。加把苇子火,从脚热到心头。

秃赖赖说他喜欢土炕,明显烫到妈妈心窝了,她就为秃赖赖拿一床厚被子,让秃赖赖睡在我身边了。

橘红的灯光下,秃赖赖白皙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大而明亮的眼睛,他拱拱屁股,把我挤在了外边。

“胖子!”他说,“你这么胖,受累那边挪挪。女孩子,吃得这么胖!你还让人喘气吗?挤死我了。”

我懒得搭理他。他高兴起来,会讲几个鬼故事

屋外,风儿打着窗棂,去年的窗花与对联,已经破败不堪,这风吹过来时,带动院子的铁马。

我静静听着,一种奇特的萧索,慢慢钻进老妹子的心底。

我看秃赖赖,他眉飞色舞讲故事,比比划划。一会装个鬼脸,一会表演个毛驴。

人们看着他,大声笑了起来。秃赖赖是个人来疯,大家注意他,他跟吃了羊角脆一样,越发疯魔了。

我爬到窗花前,玻璃上结满了冰花。千姿百态的冰花,晶莹剔透,好像童话世界。

我拿一个硬币,贴在冰花上,过一会再抠下来,玻璃上结满了硬币的图案。

小院里堆满柴禾,墙角放几样农具。屋子里笑声喧闹,秃赖赖来了兴致,他披一件大袍子,又在脖子上栓一条绳子。瞪眼歪嘴,在装吊死鬼呢。

女孩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秃赖赖更兴奋起来了,他蹦得像只兔子。

好在妈妈的土炕又大又结实。好多半大孩子坐满土炕,也没有把土炕乐塌了。

我从冰花上抠几块碎屑,想偷偷塞进秃赖赖的脖领子,却发现远处高台上,突然亮起了蓝色的光芒。

“那是谁?”我悄悄问到,秃赖赖在兴头上,他追着二姐跑,二姐乐得喘不过气来,我又扭过头,仔细看那股光。

“你是谁?”我又问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披一件大氅,他慢慢走过来了,剑眉星目,仿佛不染泥土

“我是谁?”他回答,“狠心的老妹子,你忘记我了么?”

屋里的笑声扯着我回来,秃赖赖突然停了下来,他迎着那人走过去了,与那人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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