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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胖子的竹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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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手拔簪,逼进他的胸口。这胸口挺拔,衣襟半开,藏无数诱惑,躲不尽少女情怀。

杜小胖子的竹马(11)

我们慢慢长大。秃赖赖与三哥,成了铁打的兄弟。

三哥去读大学了,他终于落了单。

然而,他天天到我家来,二哥二姐都成了家,老宅里,只剩了老妹子一个孩子了。

爸爸妈妈越发老了,家里条件好起来了,过年时,我可以任意挑选头花。

多姿多彩的头花,张扬地躺在盒子里,精美绝伦,艳丽无双。

我站在头花摊子前,却无一丝一毫的兴致。

老妹子不是小孩子了。

秃赖赖站在我旁边,他立刻成了集市的焦点。

我知道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子。身边走过的女子,都偷偷看看他,再看看我。人们善意地微笑着。

村子这么小,谁不认识谁呢?

秃赖赖懒洋洋地笑着,又看看我,终于亲自挑选头花。

他拿一大朵牡丹花,这花红似火,却扯几片绿叶。

他拿起来,装模作样地看看,又在我头顶比比,叹口气,放下了。

“胖子。”他说,“女孩子,为什么这么胖?看这大脸蛋子!三哥要是回来,都不会认识你了。”

我气恼起来了,离开头花摊子,一个人向前走去。

集市挨着苇塘。

淡黄色的芦苇,间或有些新绿。我走到苇塘边,呆呆地看着,天空碧蓝,又高又远。一只苍鹰,倏忽飞高,又展眼消失了。

明年,我们都要中考了。我们成绩都很好,我知道,秃赖赖想考县一中,我只能考师范学校了。

妈妈供出去三个大学生,她告诉我,她希望我去读师范。

妈妈已经很老了,她挺直的背,不知什么时候弯了。

女儿成人后,非常累心。我失婚后,独自带大她。单亲家庭的孩子,总多多少少有些难带啊。

“妈妈老了。”这女孩子忽然说,她低着头,乌黑的秀发卷曲着,她默默地看着我,“妈妈什么时候老得呢?”

我看着这女孩子,她一如我们的少年。如果,他能够存活,我们的孩子,会怎么样呢?

枯苇低垂,苇叶潇潇,冬风凛冽,我心里却火热。

秃赖赖跟过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他抬着脸,迎风吹口哨,呜呜咽咽,吹的我几分愁肠。

他走过来,伸手拢住我的肩膀。

“你想什么呢。老妹子?”

金色的太阳悬挂在我们背后,我低头看去,地面两个人影。他的头贴着我的发,温热的呼吸慢慢传来了。

我心跳如鼓,这苇塘,暗夜里,藏无数情侣。如今,我们站在塘边,风儿缠绵,我只觉得心口酸涩,柔情悱恻。

“去苇塘吗?”他问到,眼角突然斜上去了,“今年的苇塘,芦苇又多又密。”

“我不去。”我说,“我是正经女孩子!”

“去苇塘挑鸭蛋啊。”他诧异地说,“去苇塘,跟女孩子正经有什么关系?”

他忽然恍然大悟,傻傻地看着我,眼睛慢慢转动,又一阵狂喜,他呆呆地看着我,嘴角抿起来了,一丝微笑卷出来,他慢慢走近了。高大的身影,终于将我笼罩。

风呼啸起来了,穿过安定医院高耸的广厦,咣当咣当地响着。

我抱住脑袋,竭尽全力抗拒脑中的幻听。

秃赖赖走后,我脑中有了幻听。这歹毒的声音,如影随形,附骨之疽!它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在我脑中慢悠悠地奏着音乐。

这幻听穿越时空,绞碎了我的心肝!复发的时候,我冷冷地躺在病床上,将双手垂放在病床两边,与这幻听对抗。

我跪坐在窗边,看这虚空里的爱人。他悬浮在半空,漂浮在暗影里。

“我的老妹子。”他说,“到我身边来吧。”

他慢慢踱过来,将我拥抱在怀里。冰冷的触觉,透了我的心田。三十年前,苇塘炙热的拥抱,终于冷得结了冰。

“跟我走吧,宝贝。”他说,“这世界,你还留恋什么呢?”

他看看女儿,这小姑娘睡得正深。

“她会有自己的世界。”他说,抖起大氅,将我笼罩,“你却是我的全部。”

“跟我走吧。”他跪下来,拢住我的头发,我凝视他的眼睛,只看到一点绿幽幽的光,“只要跳下去,只要一刹那!”

“你会完全属于我拉!”他说,情深义重,“跳吧,亲爱的。”

我看着发簪,又看着这冤家。他一直在我的心底,成了我的禁区!禁锢了他,也禁锢了我。

“到底谁的错?”我问自己,暗夜里,只回声疾疾,“到底谁的错?”

“哦!老妹子。”他说,神秘地微笑着,“当然是你的错啊!你生活在过去,生活在我们的少年时代,不肯再走出来了!”

“我的错?”

“当然。”他说,“心魔。你自己的心魔。”

“不是你么?”

“怎么会是我?”他诧异地,“我活在你的心底,你在,我在。”

“我要是不在呢?”

“这个么。”他哈哈笑着,抬起我的脸颊,“你可以试试哦!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人,从这夜空跌落,销毁了自己,也销毁了疯魔。”

“是么?”

“当然。”他忽然狂笑起来了,“我有一万分的把握!你为了消灭疯魔,会跳下来,与我同在。”

“同在?”

“哦!乌黑的地下。”他抱着我,呢喃细语,“与我的朽骨同腐。”

我握着发簪,发簪穿过虚无,无一点着力。

我悲愤地看着他,他慢慢透明,不知所踪。

我的脑中,风暴又一次肆孽,这狂风无声无息,却如惊涛骇浪。

疯魔啊!我心里呐喊,我抗这抑郁,何止三十年!

我站起来了,把住栏杆,看着遥远的地面。那里如同深渊,一望无际,却安详如最深邃的海洋。

我的手颤抖起来了,手指崩紧,指骨突起,血色褪去。

我回手,一掌击在胸膛,力气之大,使得我迅速后退,跌宕之间,远离了那窗口,跌跪在病房深处。

一种痛,从骨髓传来,慢慢扯动四肢,使得我再无一点力气。

他消失在暗夜里,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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