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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胖子的竹马(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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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到了。

杜小胖子的竹马(10)

屋外的大水缸,终于结满了冰,这成了老妹子的零食。用水瓢砸开冰,再用笊篱捞几捞,就可以捞许多碎冰了。

晚上,躺在被窝里,这冰块就成了珍馐美味。

冬天的大炕,总冷冰冰的。屋外狂风怒号,屋内却热气腾腾。

冬天,大雪封山,柴禾都压在雪下,抽几捆柴火,灌半怀的积雪。

爸爸烧炕,举着柴火,万般珍惜地送进灶坑。

家家都有大炕,地里能出产多少柴禾呢?

村边的苇坑,立着连天的枯苇,这是极好的柴禾,但是,割起来太难了。再说,这苇子是盖房建材,割取后,可以卖几个钱。拿苇子烧火,那是败家子才干的啊。

然而,苇坑却有无数野鸭,这野鸭也会生许许多多的鸭蛋。野鸭蛋虽然小,却是美味。

冬天,湖水结冰,小孩子都可以钻进苇坑找鸭子蛋了。

腊八了。一场薄雪,刮一夜北风,我挤在妈妈怀里,竭尽全力剥削母亲的热气。妈妈笑了起来,秃赖赖扭过身子,撅起屁股,把我狠狠地挤住了。

“挤罗罗吗,老妹子?”他殷勤地问到,又热情地挤了过来,“我最喜欢挤罗罗拉。”

我不喜欢“挤罗罗!”在我看来,挤罗罗就是“撕狗皮”。

许多小孩子,都贴在墙壁上,大家使劲喊着,再往一块挤!挤得满脸的汗,喊得口干舌燥。

秃赖赖跟三哥最喜欢这游戏。他们肩并着肩,大声乐着,贴着墙壁,不管谁怎么挤他们,他们都可以挤回去。

秃赖赖是个那么干净漂亮的男孩子,他当了三哥的小弟后,褪去了玲珑屋子的精致,成了乡下的野小子了。

三哥挤得热了,哗啦脱掉大棉袄,隔空扔过来,罩在我头上,这破棉袄一股臭脚丫子味儿。三哥只着衬衫,衬衫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秃赖赖红涨着脸,汗水流进了胸口。他的棉袄锁着漂亮的袢子,他豪爽地撕开棉袄,也扔了过来。

我眼前一黑,这两件大棉袄生生砸趴下了我。

孩子们忽然喊起来了,一窝蜂冲过来,我来不及站起,就被踹在了脚下。无数大脚丫子噼噼啪啪踏过来,我恐惧得喊着,爬起来又跌倒了。

三哥跟秃赖赖连滚带爬扑过来,他们推开无数大脚丫子,从地上拎起了我,又晃动我,看看我还有没有气息。

我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到三哥扑向那几个孩子,他抓住几个大孩子,举起了拳头。

三哥被围在中间,秃赖赖也追过去了,我抖抖索索地站立,看着三哥发了疯。他扑打那几个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修铅笔的小刀子。

一阵红光,小刀子割破了为首孩子的手腕,孩子们惊呆了。三哥扭过身,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秃赖赖。

那天晚上,三哥挨了爸爸的胖揍。

爸爸罚我们站在南墙边。

风从我们脚底钻过来了,腊月寒天,冷得老妹子哆嗦又哆嗦。

妈妈说,让这三个孩子去抱柴禾吧,罚他们今天烧炕。

“到哪里抱柴禾?”

“到场外呀!天天知道玩,什么活也不干!哥三个抱柴禾吧!妈妈今天贴饽饽熬小鱼!”

我们发一声喊,理直气壮地跑了。

暮色苍茫,远处近处的树木,只淡淡一层,高低起伏,形成了小小的丘壑,缠缠绵绵,围住了我们。

秃赖赖拉着我,我脸上还残留几个脚印子。他偷眼看看三哥,终于停下来,用一块手绢,轻轻擦去我脸上的灰尘。

他可真漂亮啊!雪白的皮肤,长而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他扬起手,专注地看着我,吹出热乎乎的气来。

“胖子。”他说,“这脸蛋子最少八层了!鼓鼓囊囊的,你不是也吃红薯吗?怎么这么胖?”

“看看这小肚子。”他说,“跟小肥猪一样,肥呀肥得露。”

然后,他拉着我,飞快地跑起来了。

“三哥!”他说,“你等等我们啊!”

“你等等我们啊!”我坐起来了,安定医院的大门,一万年重锁!我伸足落地,青色地砖,落一对雪足。

“老妹子。”他说,从暗影里走来,翩翩行走,碎影如玉,不知多少年了,不知多少年了。他终于成长为我的心魔!他也成为了我的终极疯魔。

腊月十七,我十九岁,他离开世界,却走进我的心底,蛰伏了三十年了。生生死死,不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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