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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儿(下)

本文已影响 2.48W人  随缘梦语

从这之后,玲儿好像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了,学习也不像原先那样用功了,总是心事重重,我当时心想,这也许就是长大的原因吧。

玲儿(下)

小海娘还是时不时过来,和娘唠唠家常,更多的是去玲儿屋里坐着,偶尔给玲儿她们带点好吃的。那次我又看到小海娘从玲儿屋里走了出来,等她一走,我就喊住玲儿,问她怎么小海他娘老去她家呢?怎么这段时间在学习上总是心不在焉呢?玲儿没说话,只是咬了咬下嘴唇。“你是不是真的要给小海当媳妇啊?”我带着惊奇与质问的口气问玲儿。“不要你管!”玲儿转身进屋了。气死我了,我使劲跺了一下脚。回到家,我问娘玲儿和小海的事,“这孩子,你咋啥事都操心呢,去扫院子去。”娘有点生气地瞪了我一眼。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玲儿一家三口来到我们家已经有三年了。那天玲儿显得非常兴奋,好长时间没见她这样高兴了,玲儿告诉我,明天就要给花儿去镇医院治病去了。我赶紧找出我积攒的为花儿治病的钱,一数有十多块,让玲儿带着,玲儿不要,说治病的钱已经凑够了,我没说别的,把钱往玲儿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玲儿三口回来了,我们未能等来好消息。从玲儿红红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刚刚哭过,玲儿的父亲和我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进屋了。娘晚上破天荒做了几个菜,可玲儿三口死活不来我们家吃。

过了一会娘看玲儿家没有做饭的意思,就盛了几个菜叫我给他们送去。玲儿的父亲出去了,玲儿躺在炕上,花儿在地上正玩着什么,看我进来了,玲儿坐起来,眼里噙着泪,“怎么了,玲姐,别老哭啊,是不是花儿的病治不了啊?”我走近了轻轻地问。比我高半头的玲儿,此时倒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显得那么羸弱与无助,突然趴在我的肩上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是那么痛那么撕心裂肺,身体也随着断续的哽噎而不停地抖动,我能感到我的肩膀上已被泪水浸湿。

从玲儿断断续续的诉说中,我知道了这段时间玲儿承受了太大的委屈:为了早日能凑足钱给花儿治病,玲儿默认了和小海的婚事,接受了小海娘给的订婚钱,虽然没有正式举办订婚仪式,其实也就算答应了。可盼来盼去,花儿的病,还是无法顺利医治,大夫告诉他们,花儿错过了治病的最佳时机,他们已无能为力,就是去天津大医院希望也很渺茫,这等于让玲儿为此忍辱负重付出的一切全都没有了意义,最主要的是花儿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减轻玲儿此时的痛苦,就只能静静的听玲儿的哭诉……慢慢的,我推开已经有些虚脱的玲儿,把饭菜放在桌子上,轻轻推门走了出来。

那天晚上,不知玲儿吃了没有。回到屋,我和娘也没怎么吃,我知道娘对玲儿从内心来说是非常喜欢的,一提到玲儿,总能听到娘为她叹息:哎,玲儿这闺女命不好啊,娘死的早,又有那样的一个妹妹,这孩子被拖累了。

自从玲儿三口从镇医院回来以后,小海娘明显来我家的次数增多了。娘说小海娘催着玲儿和小海订婚呢,并让娘也给玲儿做做工作,娘就说,嗨,玲儿还小,订婚确实有点早,哪天找玲儿爸爸说说,总是敷衍过去。那次小海娘走后,我跟娘说:“娘,你别找玲儿去说了,玲儿不会给小海做媳妇的。”“别瞎说,大人的事你别管。”娘瞪了我一眼。其实我真的没有瞎说,有一次跟玲儿一起学习时,我问过她:“玲姐,你真的要给小海做媳妇啊?”玲儿放下书,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像是回答我好像又是在自言自语:“不,我不会给他做媳妇的。”说完,好像想起来什么,告诉我千万别对别人说,我点点头。

六月的一个下午,那天是个星期六,我放学一进家门,就见玲儿正和娘坐在炕檐说话呢,一见我进来,娘就说:“今天晚上,咱都去玲儿家吃,我先过去弄弄饭,玲儿说找你问问题,你和玲儿先学一会吧,不着急。”说完就走了出去。

“玲姐,你们家请客啊!”我兴奋地说,我没问她为什么请客,反正请客肯定有好吃的。玲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从脖子上摘下个饰品,我一看,就是那个玻璃丝编织的小蝴蝶。“你喜欢这个吗?”玲儿问,我笑着点了点头,“嗯,怎么要送给我呀?”“要是喜欢,就给你。”玲儿看着我,一脸的真诚。“真的要给我呀?”我吃惊地看着玲儿,“不行,不行,玲姐,我娘说了,这是你妈留给你的,我不要,真的,我不要。”我赶紧让玲儿重新戴上。玲儿犹豫了一下,戴上了。“你学完的语文书还用吗?我喜欢语文,能给我来一本吗?”玲儿问。“你想看就拿呗,从一年级到现在的我都留着呢!”说完我从柜子里把学过的书都搬了出来。玲儿在里面找了一本五年级上学期的语文书,书的封面被我写了好多字,还画了一只小猪。我让她重新换一本,玲儿说就想要这本,随后又拿了一本美术书。我问玲儿想问什么题,玲儿说,算了吧,以后再说。

晚饭玲儿家准备的挺丰盛,我还是头一次吃到在外面买的烧鸡,父亲和玲儿的爸爸喝了不少酒,话说个没完,头一次见玲儿的父亲那么能说。玲儿给花儿喂着饭,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怎么吃。娘见了就拉过花儿,“玲儿,你也吃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光喂花儿。”我倒是过了一次嘴瘾。吃完饭,走时,玲儿拽了我一下,好像要说啥,欲言又止。回到屋里,躺在炕上,我总觉得玲儿今天好像有什么事要说,明天吧,明天问问她。

夏天天亮的早,五点已经大亮了,要是平时父母早起来了,也许是父亲昨天喝酒的缘故,再加上今天是星期日,快九点了,我和父亲还睡呢。母亲今天起来的也比较晚,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呢,喊我赶快起,让我把昨天从玲儿家端菜拿来的盘子给送去。等我穿好衣服,洗完脸拿着盘子走出屋一看,妈呀,玲儿家窗帘还拉着呢,心想:都十点了,够能睡的。我刚想回屋,一看,玲儿家屋门好像没有关严呢。我过去敲敲门,没有动静,又喊了几声,也没有动静,我轻轻推开门,往屋里一看,咦,家里没人啊,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心想,怎么出去门也不关窗帘也不拉开呢?正要出来,一眼看到桌子上放着玲儿的那只小蝴蝶,过去一看,旁边还放着一张写着字的纸:

军子:

我们走了,跟爷、奶说,我们对不起他们,不打招呼就走了。小海家的钱我们已经还了,小海娘老催着订婚,我爸说已经答应人家了,再反悔就没有脸面了,可我真的不愿意啊,我们不能再住这了,其实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你们啊!军子,姐给你买了一个书包,其实用的是你给花儿治病的钱,姐谢谢你这几年教我学习认字,我现在看书写信都没有问题了。这只小蝴蝶姐就送给你了,我会永远记住爷、奶,永远记住你的,永别了!玲儿。

“走了?玲儿他们走了?”拿着纸条,我呆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一遍遍地问着自己。“走了!玲儿他们真的走了!再也见不着他们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楚募得填满心胸。昨天还在一起吃饭、说笑,今天就不见了,而且今生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们了,空落、委屈、心酸,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我急急的把娘喊来,娘惊愕、叹息,我跟娘说,别动他们的屋子好吗?也许玲儿他们只是和我们开个玩笑或者只是一时冲动,过几天也许就会回来的。就这样,我家西厢房一直保持着玲儿一家三口走时的原样,直到我去外地上学。

玲儿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从不辞而别的那天起他们就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但我的眼前始终晃动着他们的身影,特别是玲儿,一起学习、一起做手工,打架、偷瓜抓鸟,这些往事在我脑海里总是那么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不知玲儿一家三口现在如何,不知花儿的唇裂是否已治愈,亦不知玲儿是否找到了可相厮守的爱人。

多年以后,为释思念,特写此文,只因那日那只多年不见的小蝴蝶的出现,只因她又让我忆起童年那段难忘的纯真。恍惚间,我又看到那个在院子中低头独自玩耍的花儿,那个站在门口对我怒目而视忽又趴在我肩头哭泣的玲儿……

玲儿,那只小蝴蝶我始终珍藏,她亦可爱依旧,你呢,今生还会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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