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下辈子还要做您女儿 （五）
窗外漫天飞舞，一片荒芜，满眼风雪和泪水都化作尘埃。我静静地坐在最暖和的火炉旁边，即使泪流成河也是徒劳。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起初我不知道我还要做脑康复治疗的第二步，还要花好几万块钱，我只求他们可以替我不认识字没有社会人脉关系的父母给我找家康复走路的医院。其电视台给我回过一次电话，一经询问我的情况就把我奥特了，大概是我的求助没有新闻价值吧;这可是个新闻频道!后来我知道了真相，好说歹说把电视台拉回了头……我相信功夫不负苦心人，坚持!坚持!瑞冬冰天雪地时节，电视台孙记者来我家做外景采访，她可能纳闷这个十分依赖母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是不是电话里那个侃侃而谈的小女孩!母亲给我拿了一件厚厚的保暖外套穿上，像给小时候的我系红领巾一样蹲在我面前给我系扣子。其间我还撒娇一样叫她好姐姐。采访我时，没有礼貌的母亲会直接站起来给我补充或者告诉我这没有必要说。摄像师要抓拍几个平时母亲照顾我的细节，他们三人到大门外边商量去了，拍了母亲挎着割草的筐回家扶着我起居锻炼的样子。记者一行走出大门时嘱咐我母亲大约一周后就可以去住医院了。
来回医院我们租赁了表哥的计程车。
天还不亮，鸡都冻得不敢出窝叫两声了。母亲忙着打包行李，给我煮个鸡蛋吃，自己吃面条，给表哥煮了个鸡蛋和面条;拿了纸巾放进我的口袋;表哥看在眼里领悟在心里，一路上对我母亲疼爱我的样子赞不绝口。
从医院大门口径直往里走，貌似有两个大门，在医院中心位置最幽静的地方就是住院部啦!电视台孙记者又来医院慰问了，可是连我面都没见把我母亲叫到医生办公室谈了谈话就走了，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该就是母亲的戏码还是母亲抢了我的戏?
母亲对医院免了我七八万元的治疗费甚是感激，后来院领导了解到我家的经济情况不好，把我们娘俩的伙食费和我一切的检查费用都免了;母亲感激涕零，再也不提别的要求，我说最后我再做个磁共振检查看一下我脑袋里的血管是不是都整理好了?还存不存在安全隐患?她都呵斥我以拒绝：“院领导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能提要求!”
我嘟囔着：“我在电视台给他们医院做的节目宣传换来的呢!”
那天我在康复室做完放射疗直接去了电视台，穿着病人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医生护士们塞进了去电视台的大奔车里。好气派的广播大厦哦!铁栅栏大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接受身份核实，我所乘坐的车给门卫说了一声：“等一会儿的专访!”就大摇大摆进来了。铁栅栏以内的院子像莱芜汽车站那么大!大厦门口伸出的前檐金碧辉煌、砖瓦琉璃，太阳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大厅底层有老家小山那么高，非常明亮，四面都有演播室，我幸亏是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演播室的，这么大场面还是头一次见，腿都软的迈不开步子 了，走的话肯定走不动了，我也不知道进了哪个房间。里面和奢华的大厅有些迥异，灯光调暗，沸沸扬扬的观众席，有些许闷热的环境显得诺大的演播室非常狭窄、有点乱。我毕竟第一次见到主持人许多话不好意思同她说，过程中省去了我不少发自肺腑地台词，只是按部就班地回答主持人提出的和医院医疗器械有关的问题。节目最后去我家的孙记者走近了我，我才要求最后有个自己的结束方式：给我母亲磕个响头并说一段真情的话，主持人和摄像师、导演等都已经收工，不想因为我一个响头和几句真情的话再回来，我奥特了!母亲搀扶起轮椅上的我走下了台，我心里默念：“电视台，我梦想的再次起航!”孙记者送我和母亲出电视台门时，我对她说：“我们不要断了联系。”她看了看母亲的神情：“哦，好……你回家好好休养，再说吧!好吗?”我深深鞠了一躬：“求求您贵台帮人帮到底，您看，我现在还不能走路，口歪眼斜浑身是病，也不能工作，只能坐在家里等收入微薄的父母养活我，起码让我能走路吧!能找个工作吧!”眼看就要陷入僵局了，母亲接过话茬：“嗯，咱把脑子里的血管都整理好了，没病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打破了宁静的两秒钟。
我出院时表哥又开着计程车来接我回家，一路上他总在跟我谈心：“我说话直，你别生气啊!我觉得你不应该找别人，啥事都应该靠自己。”他好像知道我还要向电视台索求什么，来当电视台劝我放弃的说客。我叹了口气：“我的父母年龄都大了，我到现在还不能走路，还指望他们养活，我心里也会愧疚的!他们没有社会人际关系，预备给我做脑部前期手术的钱就让我等了六七年，如果我再不靠自己求点儿以后怎么过?表哥你应该知道吧，指望谁也不如指望自己这句话。况且电视台答应我以后让我在这里谋份工作，等我能走路了，愿为贵台效犬马之劳。我希望我和我那些刚刚大学毕业的同学仍然站在同一起跑线。”他觉得我这个表妹听不进去任何逆耳忠言了，走火入魔了吧!我们都沉默了，他转而唠起了家常，我心里发誓：“我一定要康复身体，在电视台工作，让我和父母过上好日子!”
回到家，我们才知道我在电视台做节目这事儿都在村里传开了，大家议论纷纷：“XX不傻啊!在电视台说话嘴皮子可溜了!”终于有人赞同我的观点了“XX给他们电视台做的这个大广告要是花钱得花好几十万!对你们好点也是应该的。”我第二天给孙记者打电话问问我什么时候再回医院，尽管我知道她并没有答应我，她不接我电话，后来转接给了别人：“你打错了，我不认识她。”
我让母亲搀扶着我去电视台再求一次，她不肯，我一向好说话，心想：“不陪我去也不要紧，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如果能第二次打电话求到他们帮助的话……乡亲们更会佩服我吧!”嘴角露出狡黠地笑。晚饭过后已成了我和父母的聊天时间，母亲说：“咱闺女总算把病治好了，熬出头了也吃够苦头了。”
“娘，您看过西游记没有?里面的唐僧师徒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到真经，最后佛祖掐指一算才八十八难，不是又临时加上了一难，我也是最后一难了。”我掩饰着自己的无奈：“我还是不能走路。”。
父亲只是在一旁抿着嘴知足地笑，只知道卖大力气，一般在家里没有发言权。
这个冬天我没有出去玩过幸好有网络陪着我，我闷得时候可以和网友聊聊天。母亲还是坚持前几年认为的“多走动多锻炼就能恢复走路!”她每天早晨都会扶着我到田间小路走走，热得我们娘俩大汗淋漓。我第一回走到那上坡顶时还拍照留念，那时候我觉得母亲笑得最开怀。
电视台记起了我：“哦，您是打电话求助治病，好了以后来我们电视台工作的那位女士吧?”可他们迟迟不肯兑现对我的承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帮您治好病让您到电视台里来工作的。”
过年期间我都会坚持打电话，我觉得现在又出现去年我打电话求助时的问题了，电视台说一定会帮我却像在等什么!我轻轻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这回我应该亲自登门造访了，我已经去过一次，母亲知道这事儿靠谱，一定会和我去的。”
春意盎然，桃花抽出嫩绿的新芽，我和母亲说了我想去电视台的想法，母亲说等过些日子卖点粮食筹备点钱，从她无奈的语气里我听出来这是缓兵之计，她在拖延时间，或许我这阵子就恢复好了能走路了!郎朗九岁就想靠自己的音乐才华去北京闯一闯，父亲放弃了所有手头的工作陪他去了北京。
我姥姥突然要去医院治青光眼，这母亲大人在上，可不比自己闺女说让等就等，我母亲快速把家里收拾收拾准备去医院，姥姥拖拖拉拉想去治疗又怕花钱，她还是说不去了。我趁着我母亲收拾好行李了非让她和我去济南，我看着母亲非常坚决不去：“只要我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感受到我的诚意，他们就会帮我的!”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我生平第一次这么孤注一掷吧!我估计夏天露天睡几宿大马路母亲的身体应该吃得消，我用几天肯定能把电视台搞定。
我们租赁了我们村里一个老司机，他早晨出了趟车，我们从家里出发去济南时已经九点半了。
出发半小时的光景，我给电视台打了一次电话：“我已经在去济南的路上了，希望你们可以见见我。”
“我们电视台不接受来访，您不用来，等我们回复就行。”
车缓缓停下来了，母亲说：“人家不让去，咱回去吧!”
我一念向北，不能被他们表面的推辞阻滞，我和母亲生平第一次争吵了一会儿。母亲对司机大叔说：“走，去吧!她这回铁了心要吃人家的闭门羹了。”
司机得到母亲的允许以后继续前行，看我闷闷不乐就说等会儿带我看看山水风景。山势崎岖蜿蜒，我们三人一行到济南地界时已经到了中午饭点儿，母亲给我买了俩肉包子，她就知道让我吃!司机大叔常年在莱芜各地出行跑车，在济南地界要开启导航，别迷路了!瞧我这张乌鸦嘴，大叔把我和母亲带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我叫他停车，电视台附近很宽阔，装饰很气派，怎么钻进羊肠小道了?迷路了!他解释道：“我找不到导航上济南人民电视台这个名字下的确切地址，就选择了其俱乐部的地址，我想着应该就在它附近，结果到这小胡同里来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只有不断地走动、寻找才有到达目的地的可能。
四处游荡时我给电视台打电话求助：“我迷路了，请求帮助。”我强压住自己的羞怒，也是想告诉他们我真的来济南了。
对方不骄不馁地说：“您迷路了报警啊!打热线电话是没有用的，。”虽然接电话的大姐没有笑但颇有嘲笑我的意思：“不听我的话，吃亏在眼前了吧”。
“可我是要去你们电视台呀!更何况你们是热线，有求必应!”
“我们不接受来访，您回去吧!”
我们漫无目的的游荡，边问行人去电视台的路怎么走边想办法怎么找个明白人带我们去电视台。大叔下车去问路，脚还一崴一崴，他是个残疾人，干不了地里的活，才干起了出租车的营生。
不一会儿，他带着一辆出租车行驶过来，给司机钱让她带我们过去，这办法妙耶!本市的出租车社交层次广泛，肯定知道呀!说好八块钱，车快到目的地时已经十块钱了，司机下车问我们还要不要“跟进”?
母亲和司机大叔耳语几句：“看样子她也不知道具体位置，要不就算了。”双方为了十块钱争执不下，我有点惧：“要是只有我们娘俩，势单力薄，在异乡遇见这么强势的当地人，打不过也骂不过，想想就怕。”
我们又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我给电视台打了两三次电话求助问路，都说女人的心太软，我都自毁形象、嚎啕大哭了，听着工作人员言辞清晰透彻，露着一股冷暖自知呢!我就不信在济南地界了、到你们大门口了还见不到你们。
我忽然想起来上次我来济南时我有个女同学娟子说过她在电视台附近工作，我赶紧给她打电话一探究竟，她问我现在的位置，在她的指引下我们又一次回到刚刚和女司机因为几块钱起争执的地方，往前走今天已经第三次经过省电视台，司机大叔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们要找的电视台!”
母亲和大叔快恼羞成怒了：“你这闺女咋这么任性!人家电视台不见你咱回去吧。”
我大步迈下车一屁股坐在马路旁边：“来都来了，我怎么可能两手空空的回去?……”我已哭得一塌糊涂，泣不成声，“况且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电视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母亲扶着我到了电视台门口果真被拦截了，我们娘俩儿就像讨饭的一样狼狈不堪。母亲搀扶着我去跟门卫说明情况，我情绪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边哭边说，用“鬼哭狼嚎”来形容点儿也不过分，从早晨九点半出发傍晚五六点才到。
门卫无可奈何让我打电话问问见我不?我在旁边坐在地上打电话：“你好，我已经到了电视台门外，您贵台就见见我把!”……司机听到电话里还是不肯见我，即使我迷路迷糊了一整天也没用：“……您还答应给我一份工作的!”，他本可以扔下我们娘俩就回家，可他还是不放心我娘俩，非命令我回家，母亲叫司机大叔回家了，看我不死心的样子，再和我在大马路上等一晚试试!
我觉得我马上可以住院治疗能走路了，心花怒放，不吃不喝就面带微笑得在电视台门口守着，里面工作的小姑娘们把吃剩的东西丢给我们，我笑着说“谢谢!”心想这是一个好兆头啊，电视台也会丢给我一个回复的，我要等!大晚上的母亲不敢扶着我过马路，就在路边解决小便问题了，这脸啊丢的不要不要的，所幸我不进食不喝水自然不大方便!我看见电视台工作大楼里还有工作室亮着灯我就一个劲打电话：“……我不是贪心和您贵台无休止地索取，我觉得恢复我的脑血管和恢复走路是一体化的，求求您再帮帮我，起码让我能走路、能找份工作吧!”
母亲让我给下午帮我忙的娟子打电话问能不能收留我一宿，我不打，我一刻也不离开这个门口。门卫听见了，给我们指路：“这附近有家自助取款的银行，每晚都亮着灯，你们娘俩去那里凑合一宿呗!”我像头犟驴，哪儿也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