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7）

敬济堆叠身体，这美丽躯体没有了半点尊严，他窝在地上，阿郎看着他，也没有半分情绪。

屋内热气洇殷，敬济看着窗外，我知道白龙正飞过碧空。

“弯弯。”敬济说，“弯弯，你也见过春梅与金莲么?”

“嗯”

“她们很美么?”

“嗯。”

“我那时候，遇到她们。”

“可是。”我说，“敬济，你要明白，我们看到的只是话本子吧。”

“我当然明白。”敬济看着老官，“这是一本烂账。”

“我们没有半点自主能力。”敬济说，“我们只认得白纸黑字。那老官只要有一只笔，就可以主宰一切。”

“弯弯。”他说，“老官的心头血造就了我们。我们该谢谢他还是恨他。你说呢?”

“我不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弯弯。”他痴痴笑起来，“我一直想，这老官肆意他的笔，想怎样就怎样!如今，我肆意我的金钱，也想怎样就怎样。”

“喂!”敬济呼唤老官，“阿郎，如今，你为鱼肉，我是刀俎，你想不想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你?”

老官神色不变，仿佛注意力都沉浸在汤面里。

“哼!”敬济说，“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你的!你有这皮囊与这歌喉，这可是大钱!”

“我不喜欢钱。”老官说，“敬济，你好歹有了身体，我当初写你出来，不是让你贪财的。”

“春梅因淫死。”敬济悲愤起来，“敬济亡于刀口，偷情败露，死无全尸。”

老官不再说话，他看着敬济，眼睛锋锐起来，他盯着这男人，忽然，满眼的泪。

“我是不是最凄惨的话本子?”敬济问到，他站起来，脚步漂浮，他握住老官前襟，摇晃这老官，却把自己晃得碎纸响动，“我那时候想，我好歹进这话本子一场，我也要有个心心的爱人，我也要知道这画里的爱恋，我也想要个生生世世一双人。”

他摸自己脸颊，这脸颊苍白如鬼面，他眼里蓄泪，却哪里能流得出眼眶?

“可是，”他悲愤地说，“我竟然会勾搭小岳母，竟然会合奸春梅?”

“你脑子想什么?”他敲打老官的头，奈何没有半点力气，“你脑子想些什么?为了博博眼珠子么?”

“春梅!”他说，“你见过春梅么，弯弯?”

我点头，不肯回答了。

“那么好的春梅!”敬济说，“你狠得心肠，把春梅埋汰成那个样子!”

我想那话本子，春梅的确刚烈又淫荡，女孩子从青葱纯洁，生生成了金楼荡妇，没有了后路。

我不明白。那春梅从来不会喜欢西门大郎，她有自己的主意，她是个那么美好的女子，难道，这老官只是为了哗众取宠，歪了金莲，又丑了春梅么?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敬济恨恨掐老官喉咙，“我有了金钱，你进了这金钱套儿，我知道你怕些什么事情!”

“弯弯!”他回手一挥，“弯弯今夜就得接客。”

“唉!”我尖叫起来，“你不是说我们组成弯弯郎么?你不是说让我们自筹六百两么?我不去接客，我不喜欢接客。”

“由不得你了。”敬济阴森森地说，“弯弯，你可是清倌儿，值大钱呢。”

“我来接客吧。”老官说，“我也是清官儿，也值得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