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1）

灯光下，这人向我走来，衣衫翩翩，秀带飞舞，他踏着白雾，鲜花凌乱在足下。

我咽口唾沫，看那长眉入鬓，斜斜挑起的眉梢，忘了今夕何夕。

他走近了，我却再也想不起爱人的模样。我搜肠剔齿，仔细忖度，想那爱人，脑中空白一片，千年前的碧波沉潭，从此再也不见倾心爱人。

我恨自己薄情，内心深处，却高兴自己的薄性，爱人消失在记忆里，没有撕裂的痛，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也是薄性人么?”我问自己，抬眼间，良人温柔凝，心里慢慢欢呼起来，“我但愿……”

我看着他，台下呼声一片，敬济向台下拱手，说着离别的煽情话，他依然是绝世的美男子，他退隐得太早了。

人们真真假假的挽留他，虎狼的目光对准我们，他们像一群恶兽，蹲踞在台前，等着这风月场里刚冒出来的新鲜皮肉。

我惘然环顾，却对上清水般的目光。

“你是谁?”这良人问到，随后，他轻轻叹一口气，“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你是谁有什么重要么?”

“哦!”他展颜笑到，“你会做面汤么?”

我咳咳连声，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喘不过气，“我他妈做面汤?我他妈只会做迷糊汤!”

我小声腹诽，却不敢发一点大声音，这忘川河畔的摆渡人，披了人类的血肉，竟然玉树临风，恍若仙人。

我一时间自惭形秽，不敢直视他。

“他不会做面汤。”春梅说，她执他的手，却刺痛我的心，她温柔得滴下水来，全不顾我醋意滔天，“阿郎，普天下的女子，只有我会做面汤。至于她么……”

她瞅我一眼，“她除了卖自己的皮肉，什么也不会。”

我怒极，却被点中要穴，她说的很对，我一个千年鬼婆，除了做一碗迷糊汤，还能做什么?

我呆呆看着阿郎，忽然明了，他喝那人间面汤，不过是祈求一点温暖。

我低下头，汹涌的醋波却扑天而去。

“他是我的良人。”我手指插进血肉，这点疼痛已经远离我近千年，“除非我是傻子，才不会了解你的深情。”

我又抬头看他，他转来眼，扶住春梅的肩头。白雾突然涌起，欢乐的音乐炸裂，人群热闹起来。

无数小童捧着美酒，在人群里穿梭，接着，从秀台后的帘内，轰地散出无数女子，大腿与腰肢儿闪动，白肉与粉骨交缠无数丝带，我却发现，白皙皮肤上的粗大毛孔，秀裙下的一尺半大脚。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阿郎诧异得看看我，春梅挽住他的手，轻声嘱咐到：“小心!”

我尚在诧异里，脚下却动起来了，我歪斜身体，慌乱捉住阿郎衣襟，被台子托起来，飞向半空。

“哎呦喂!”我尖叫着，“我恐高啊，受累抓住我!这皮囊是肉做的，怕摔啊!”

天风浩荡，从极远处动地而来，风卷入人群，掠夺鲜花娇柳，把我斜斜推进这良人的怀抱。

这么温暖的触觉，真实得落到手指上，我索性抱紧了他。

春梅轻轻哼了一声，从高台上跃下，在人们惊呼声中，从勒下长出一朵红色大伞，这大伞像颗蘑菇，带着春梅安全地落到地面，她潇洒地扭过头，扬扬看看我们，消失在人群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