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脑门儿（下）

村落静悄悄，暮霭沉沉，炊烟袅袅。

老李头赶着车子，进了村落，他停在一座茅屋旁，进了屋子。

这是他常年歇脚的地方，这主人有一对儿女，已经娶了儿媳妇，有了孙男娣女了。

老李头是个单身人，无妻无女，两个肩膀夹一个脑袋，走哪哪是家了。

他进了客房，主人家与他寒暄，伺候了饭菜，主人就退了。

天已经很黑了，短小的蜡烛燃着橘红的光，黑影摇摇，屋里明一片暗一片，窗帘破碎，北风呼呼地吹起来，天阴暗，或许要下雪了。

寂静的夜里，主人家儿子房里忽然热闹起来，先是小声吵闹，又大声喧哗，接着砸盆砸碗，妇人哭嚎，孩子啼叫，一声大似一声。

他知道这小儿女打架，他作为一个外人，不方便去劝架，反而觉得这样热闹，才是一家子过日子的样子，着实羡慕。

然而，这屋子热闹得过份了，又听的女人吵嚷着上吊，男人拔刀磨刀的声音，老李头听的闹得不像样，他又热心肠，只得出屋子，准备劝架了。

极寒冷的夜，他缩缩脖子，仰头看看天空，天空晴朗，星子铮亮。这风一吹，他觉得心旷神怡，袖着手出了会神。

屋里仍然噼里啪啦，小夫妻哭喊的越发厉害，主屋却没有人出来。

他觉得诧异，主屋黑着灯，鸦鹊无声。

他溜达到院子中间，忽然看到那窗台上站着个黑影，这黑影披一件斗篷，紧紧贴在窗户上，细细看去，竟然没有脑袋。

这黑影手舞足蹈，爬上爬下，没半分老实，他又扭过头来，呲牙作唇，只见细小的嘴巴两边，直楞长长的胡须。

他龇牙咧嘴，蹲着脖子，亮闪闪的牙齿，闪着刀光。

“嘿嘿嘿!”他站起来，左右摇晃脑袋，“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老李头只觉得血向头涌去，头晕脑涨，他看着这黑影，这黑影伸出脑袋，暗影里，那脑袋上长着个小脑袋，竟是个大鼓包!

老李头觉得脚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他抖衣而站，只觉得阴寒之气涌到头顶，疏忽落下去，人好像被冰雪封住，只站不直了。

“我是谁?”这黑影继续追问，他扬起一条胳膊，屋内男女立刻抓挠在一起，“你说，我是谁?”

他躺在窗台上，滚动起来，那妇人立刻撒泼打滚，满地爬了。

“我是谁?”这黑影继续逼问，蹒跚着走过来，他走得极慢，开始还有畜类的样子，后来走的铿铿锵锵，分明是人类了。

老李头从口袋里摸出旱烟袋，背在身后，他直楞着身体，傻不愣登地走过去。

“我看看啊!”他说，斟酌字眼，滴水不漏，“我看看啊!”

“我是谁?”这黑影说，用五指摸着头上大包，气急败坏揉着，恶狠狠问到，“我是谁?”

“你啊!”老李头走近他，忽然举起烟袋锅，狠狠敲在这黑影大脑袋上的小脑袋上，“你是混蛋王八油!”

“不是!不是!不是!”这黑影挨了重击，趔趔趄趄从窗台上折下来，斗篷落在地，他哧溜哧溜沿着老墙沿子跑了。

老李头低头看那斗篷，原来是一副窗帘，这窗帘分明扯自主屋，不知黄弟弟用了什么神通，扯断了窗帘，也遮蔽了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