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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儿

本文已影响 1.59W人  随缘梦语

玲儿是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女孩。

玲儿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那年春天的一个下午,玲儿和她的父亲还有一个患唇裂病的妹妹花儿搬进了我们家的西厢房,从此我们成了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对玲儿一家三口的到来,我极度反感,一是她们的到来挤占了平时我和小朋友们的玩耍之地,再有一看到上嘴唇裂开一个小口露出牙齿的花儿,我就觉得别扭。小朋友们那时都认为花儿和我在一个院子里住,就是一家人了,甚至以为她就是我的妹妹,弄的我在小朋友们面前抬不起头来。父亲那儿我是不敢提的,我偷偷跟母亲说过好几次,让母亲赶他们走,可母亲每次只是笑笑,一点作用没起。我暗地里警告玲儿,不许他们进我的屋,特别是她的豁嘴妹妹花儿,绝对不行。玲儿没说别的,把花儿紧紧拥在胸前,用眼睛狠狠地盯着我,同样警告我,让我以后不许叫花儿小豁嘴,那种架势和眼神我还真有点害怕,玲儿当时比我要高半头,而且长得也壮实,如果打起仗来,我真怕打不过她。

玲儿的父亲倒是整天一幅笑脸,三十多岁,手巧,在附近几个村以做木匠活维持生计,人也勤快,谁家的桌椅板凳坏了,都愿意叫他给修修,人缘不错,村里人有时做点好吃的,也就经常给玲儿她们拿点。那时我们家因为劳动力少,生活比较困难,而我却特别馋,每次吃饭时我都要对着桌子上的饭菜“相相面”,可每次基本都是红薯窝头。玲儿的父亲倒是总能时不时的给我送点好吃的,每次让母亲看到,总是不让我要,让他拿给玲儿她们吃,他总是笑笑,说,别人给的也吃不了,就非给我留下,母亲就叹口气,说,下次别这样了。后来有一次玲儿的父亲叫我的父亲去他家喝酒,也许是喝多了,小父亲十五岁的他非要认我的父亲做干爹,父亲推辞不过也就默认了,从此母亲就成了玲儿的奶,我也就成了玲儿的叔。玲儿和母亲很亲,“奶啊,奶啊”在家时总是听她叫个不停,母亲倒是真心喜欢玲儿的。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玲儿却从不叫我叔,就喊我的小名。更好,反正我也不愿意搭理她,喊我叔,我也觉得别扭。

天津东临渤海,地势低洼,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前水源充足,其东南部的团泊湖与大港水库之间由一条名为青年渠的河道相连,大运河南北贯穿,四周沟沟渠渠蜘蛛网般撒遍境内,虽土地大部分为盐碱地,靠水吃饭,却也还算富足。那时我们家地多,大哥考大学走了,二哥三哥也不在家,每到礼拜天我经常要和父母去地里干活的。在学习上,父母好像从不关心也不过问我的学习成绩。父亲和我说过,学习是自己的事,学好学坏靠自己,在学校要好好学,回家了,就必须要劳动的。说实话,偶尔去趟地里干干活挺好的,要是老去就吃不消了,干农活太累了,所以虽然在家不能学习,但学习成绩我却是非常不错的,因为我知道要想不去地里干活,只能离开农村,那就只能考学出去。那时虽然知道父母辛苦,但孩子爱玩的天性还是让我在放学之后偶尔找个借口不去地里和父母劳作。

那个星期天天气真是好极了,我答应了和同学去地里抓鸟、逮蛤蟆,并且答应送给他们每人一个弹弓架的。我跟母亲说:“娘,这次老师留的作业太多了,写不完明天不让上学了,跟我爸爸说说,今天我不去地里了。”母亲点点头,算是默许了。我趁他们还没走,赶紧就在院子当中把桌子凳子放好,摆出一付写作业的架势,等他们一走,立即拿东西做我的弹弓。花儿不知啥时过来了,蹲在旁边好奇的看着我做,一见她我就讨厌,“去去去,离我远点。”我朝花儿努了努嘴。花儿虽然说不清话,但是却能听懂别人说啥,站起来不情愿地走了。从小我就爱鼓捣东西,有时为了笼络几个小朋友就给他们做个弹弓什么的,有时还能拿弹弓换点别的东西。正做的带劲呢,一抬头就看见花儿在桌子旁边拿着铅笔在我的作业本上画呢,“小豁嘴,你给我放下!”我大喊一声,扔下手中的东西,几步就冲到花儿跟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铅笔,花儿吓得大哭。听到哭声,玲儿从屋里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她一边跑一边问。“你看看她把我的作业本画的。”我举着本子给玲儿看。玲儿走过去左手抓着花儿的胳膊,右手在她屁股上拍了几下,“以后不许乱动别人的东西!”她对花儿喊道,而后看着我,“本子我赔你,但不许叫她豁嘴。”说完拉着花儿进屋了。从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花儿不敢离我太近了,我们倒也相安无事。

我们班有个小名叫强子的同学,住的离我家不远,学习不咋地,经常抄我的作业,每次考试几乎都不及格,但是却经常受到家长的表扬,在我面前还时不时的拿出点父母给的好吃的馋我,这对我这个学习不错,却从未得到父母表扬的人来说,绝对是一种挑衅。那次考算术,破天荒这家伙得了70分,口袋里就有了一大把糖块。放学后,我俩走到快到我家大门口了,他拿出一块给我,我知道这小子肯定又要我的卷子改题了。糖的香甜对我来说绝对是一种诱惑,要是平时我肯定要了,但那天我接过糖块就扔了,那天也不知咋了,老觉得不公平。“那你把卷子给我。”强子说。“不行!”我很坚决。“给不给?”强子过来就要抢我的书包。“不给,就不给!”我使劲拽住书包。我没有强子劲大,这小子一把抢过我的书包翻出了算术卷子,我上前一抓,嗤地一声,卷子扯成了两半,我上去就跟他打了起来。在地上我俩滚来滚去,我被他压在身下,怎么动也翻不了身,急的我满头大汗。“别打了,起来!”我身上一轻,强子被人拽了起来,原来是玲儿,她抓住强子的胳膊一甩,就把强子给甩出三四米,吓得这小子撒丫子就跑了。玲儿拾起地上的书包和卷子,拽着我就往家走,我想说不用你管,可不知咋了,只是在肚子里嘀咕几句,啥也没说出来,疼痛、委屈、害羞、激动,眼泪差点出来,跟着玲儿进了西厢房。

自从他们搬进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进他们家,屋里非常干净,墙上糊了一层报纸,地上铺了一层红砖,炕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玲儿放下书包和卷子给我倒了盆水,让我脱掉上衣,说“你先洗洗脸,脸都花了,我把衣服给你洗洗,上面都是土。”“不用不用,衣服我拍打拍打就行,脸我回家再洗。”我赶紧说。“好吧。”玲儿见我很坚决没说别的,把我的算术卷子铺在桌子上,“花儿花儿,把你的小宝盒给姐拿来。”玲儿冲着院子里喊。就听噔噔噔脚步声,花儿跑着进来了,她上炕在被厨里拽出来一个小盒,玲儿从里面找出胶布小心地粘着我的卷子。

我第一次这么留意花儿,原来花儿长的并不难看,大大的眼睛,小圆脸,微微卷曲的略微发黄头发,和玲儿一样好看,就是上嘴唇有个小豁口,真可怜。“你学习真好,又考了100分,还得了个优。”玲儿自言自语,好像又是对我说。“玲儿……玲……玲姐,你不是不认识字吗?”我有点磕巴的说。“你喊我什么?”玲儿睁大眼睛,有点吃惊的看着我。“玲……玲姐。”我不好意思地重复了一遍。“我叫你叔,你却喊我姐。”玲儿也有点不好意思。“反正你喊我叔,我觉得不好听,我娘说,我比你小一岁呢,再有你比我高那么多。”我辩解到。“行,你喊啥都行,但是只能是只有咱俩在的时候,当然花儿在的时候也行,那我喊你什么呢,就喊小名行吗?”玲儿看着我。“嗯!”我点了点头。玲儿把粘好的卷子放进书包,抬起头,说:“其实,在你放学后出去玩的时候,奶经常喊我过去,让我也趁空用你的书本学点知识,说以后会用的着的,我有的地方能看的懂,也有老多地方看不懂的。还有,其实奶和爷知道你学习好,老夸你上学让他们省心呢。”“真的呀,”我有点不敢相信,心想:娘咋从来没对我说呢。

“那玲姐,你也上学吧,学校挺好玩的。”我有点兴奋地说。玲儿摇了摇头,“不行,我家穷,在这没有地,全仗着爸爸给人家做木匠活挣点钱,碰到特别熟的,还不好意思要钱,我爸说了,我们现在省吃俭用,存点钱要给花儿治病的,花儿的病要花老多钱的。”“可我看你爸挺有钱的,还老送给我好吃的呢,说是你们也吃不了啊?”我不解的问。玲儿笑了笑,“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可我就比你小一岁啊,你告诉我吧!”我说。“傻子,我们住你们家,爷和奶一分钱也不要我们的,我爸爸那是心里过意不去啊。”玲儿苦笑了笑。

其实玲儿不说,我心里好像也明白了点,我紧紧攥了攥拳头,心里暗骂自己:你真没出息,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玲儿爸爸的东西了。“玲姐,以后我教你学习吧,老师教的我全会,我们一学期一共就那几本书,语文书里哪篇课文在第几页我都能说出来,算术也是,哪页有什么题我都背下来了。”我自豪地说。“好,我们一言为定!”玲儿兴奋的点了点头,和我拉了勾。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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