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二傻，狗（七）

又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女人们收拾好还没做完的针线活，提着小马扎回家去做饭了。男人们这才刚玩到兴头上，反正就算是孩子把饭碗给端过来那也不为过。在这山坳坳里，在外面不管再孽障的男人那在家都是绝对的权威。因此即便女人回家做饭了却也没有影响到男人玩的热情。就在大家都在专心的玩耍时，不知从谁家飘来一股肉香味却硬是把玩的人给影响的无心对战，好像这香味就是从自已家的锅里飘出来的。虽说羊圈子村的生活是比以前好了很多，那也只是现在不再像以前那样用酱油当菜子油来炒菜吃了，家里的锅能沾了点油星子罢了。况且对于现在的羊圈子村人来说，偶尔的一次改善生活最多也就是宰只鸡而已。可今天这肉味重香味浓的不像是谁家宰只鸡那么简单啊。有几个人已经回家去看自家的锅了，可大多数人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的，他们只是蹴在那儿一边玩着一边贪婪地吸着飘过来的肉香味。到了中午，开始有孩子端着饭碗小心翼翼地从家里出来，慢慢地走到碾子窑。男人们则接过孩子手里的饭碗，一边吃着，一边仍不忘摆置那放不下的游戏对峙。

就在这时候只见石头和尔萨用一个带三个腿的铁架子抬着一口大锅向碾子窑这边走来，锅上面有盖子盖着，有热气正从盖的边上飘出来。可当石头和尔萨抬着锅来到碾子窑时，一直在玩的人们似乎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到来。石头热情的招呼大家拿碗来吃肉，可石头的招呼只唤来了一群嘴里流着口水的小孩子，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盖着锅盖且又冒着香气的那口大锅不停的吞咽着口水。而许多在玩的人只是回头看了看石头也不说什么又自顾自的去玩耍了。石头一看这情况，只好和尔萨又把锅抬着去了李老汉家。李老汉端着碗正在吃饭，听到是石头来了本想躲出去，可是石头已经在院子了，而且李老汉没想到石头会把一口锅抬着放在他家院子。李老汉放下饭碗走出窑洞，看到石头和尔萨站在锅两边，后面则跟一群小孩，一时把李老汉弄的莫名其妙。李老汉看了看石头和尔萨，就准备回头回空洞里去，他搭心里真的是不待见石头。可石头就没给李老汉这机会，他一见李老汉出来，连忙向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李老汉面前。这可把李老汉吓了一跳，不知道石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连忙上前一把把石头给拉了起来。板着脸问道，有啥事你就说，这样是干啥呢。

叔，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为难你，不该拿狗来说事，更不该惹你伤心，你就原谅我吧，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石头一个劲地道着歉。

李老汉一听是说这，心中的怒火又慢慢燃起，不过他看到石头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这一下子又沉默了起来。

石头赶紧转身走到那口锅跟前，把锅盖一下子给揭开，对着李老汉说，叔，你吃肉，这就那只狗的肉，让咱村的人都来尝尝。

虽然李老汉心里有些疑惑，可当他听石头说锅里煮的就是那只狗的肉时他的心里仍是一惊。他走上一步看了看那口锅，但随即他又觉得不可能，他回头又看了看石头。这些年来石头把他的狗看得如同他的兄弟一个样，这不光是李老汉看到的，整个羊圈子村的人都看到的。所以李老汉实在无法相信石头会把他最心疼的，也是他最宝贵的狗给宰了，而且还把肉煮了让全村的人来吃。

这时有些好事的人也进了李老汉家的院子，他们一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看着李老汉和石头，还有支在院子的那口冒着气的大锅。外面又传来说话声还有跑步声，似乎有许多人向李老汉家走来。

石头也知道有人来了，可是此时他就是希望全村的人都来却也是没有时间留意谁进来了，因为他从李老汉看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李老汉的怀疑。石头有点急了，他拉着李老汉的胳膊就向外走。

叔，走，你到我家里去看看，看了你就知道了。

围观的人迅速地让出一条道，石头就这样拽着李老汉的胳膊朝自己家走去。许多围观的人也跟在李老汉和石头后面。

一进家，石头便直直地把李老汉拉到他的房后面，指着山墙上拉的展展的钉着四只脚的一张毛皮说，叔，你看，这就是那狗皮。

李老汉这才有一点相信了，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忍，轻声说：你这又是何必呢。说完转身就走。当李老汉从房后面走到前院时，他这才看到院子墙跟一木头墩子上放着一颗被剁下的狗头，就是那瞎了一只眼睛的肯尼迪的头。虽然只剩一只眼睛，可是它的眼睛仍是怒睁着，那圆咕噜的眼睛依然射出一道凶光，让人看着还是有点害怕。只是人们很难知道那逼人的凶光是对当时宰它的石头，还是对现在正在看它的人。

大家又拥簇着李老汉和石头回到李老汉家，这时李老汉家的院子已经围满了人，石头趁机给大家伙道歉，同时不忘邀请大家吃肉。李老汉看了看满院子的人，又看了看石头，心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对石头说：石头，先不急，你先盛一碗肉去给二傻娘送去，二傻娘能接了，二傻能到这来，咱再招呼大家一起吃肉。

石头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忙不急地应着并按照李老汉说的去做了。他给李老汉道歉什么话都可以说，因为李老汉怎么说也是比他长一辈的人，可现在这是要去给二傻道歉，况且从小到大他本搭心里就看不上二傻。石头的这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可今天他这是诚心来道歉的，况且这也是李老汉要求，他必须做到也一定能做到，再说他都能给李老汉跪下，去给二傻道歉又有什么难的呢。

石头端着一碗肉径直的走进二傻娘住着的窑洞，进门就给二傻娘一阵回话。二傻看着石头这样，也弄不清石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石头一个劲地给他娘道歉。石头没有几句话就把二傻娘给说感动了，然后又对二傻说道歉的话。二傻还在犹豫时，就听他娘说：豆儿，你们俩可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没有啥过不去，别那么小心眼。这二傻一句话都还没顾得说，老娘就已经替他做了回答。石头这才高兴了，连忙招呼二傻跟他一起去李老汉家。

李老汉院子内外围观的人这才明白石头今天所做这一切的原因。他这是来给整个票子的人赔不是来了啊。

当石头和二傻一前一后走进李老汉家的院子时，院里院外围挤的人不知道谁竟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所有的人都鼓起了掌，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把树头上玩耍的麻雀吓的“呼”的一下子都飞出去好远。石头一边走着一边给围观的人拱手赔罪，嘴里还一直说着道歉的话，二傻则跟在后面憋的一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只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劲地傻笑。这时候秦三竟拿来一挂鞭炮在李老汉家的大门外给点着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围挤的人群中炸出一片空地。这时只听李老汉对石头说：走，把锅抬到门上，让大家吃肉。人们这才欢呼着向大门外拥去。

李老汉看到全村人这不是过节的欢乐心里像开了花似的笑着，却一不小心眼里又溢出泪来。而这次李老汉没去掩饰，也没去擦拭，任由眼泪尽情地流出，村里人都看到了李老汉的眼泪，但却没有一个人心里难过，也没有一个人不高兴，大家只是开心的笑着尽情的欢呼着。

羊圈子村又是那个温暖的羊圈子村了。

这真是：“穷是亲人富成敌，皆因疯狗造成局。淳朴坦诚性难移，对错不言心憋屈。阳光劲透照心底，迷醉醒后明事非。情浓意厚亲兄弟，致富路上并驾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