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二傻。狗（一）

羊圈子村以前就是人放羊时在半山腰一个被洪水冲刷出的小山坳里围了一个可以躲风避险的羊圈。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人们来到围羊圈的山坳里，依势在山坳边掏窑洞栖身而住，从而形成了现在的羊圈子村。人的能量永远是超乎想像的，在人们的不懈努力下，羊圈子村终于从以前的贫穷和落后中走了出来，并且成了方圆有名的致富先进村。这几十年的巨大变化让从贫穷中走出来的人连想都不敢想。村子里人们以前住的窑洞现在都闲置了，大多只是放一些生产工具而已，家家户户都盖上了漂亮的砖瓦房。曾经唯一的进村道路狭窄且坑坑洼洼，要遇上下雨天那更是泥泞不堪，一不小心还会摔个四脚朝天。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整个村子都铺成了水泥路，就连通往山外的道路也是水泥路面了，就算是下雨天鞋子上也不会粘上泥巴了。以前人拉肩扛的画面不在现了，大多数的人家都有了农用三轮车，也有的人家都买上小桥车了。总之现在这羊圈子村的山更绿了，路更干静了，人们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可在致富的道路上也有许多有趣的故事，有件事直到现在让羊圈子村的人们说起来仍是津津乐道。那是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人们刚开始摸索着跨出致富步伐的时候，故事的起因竟是因为一只狗。

一连几天，整个羊圈子村的人都在议论着前几天村子里发生的一件大事情：石头家的狗咬了陈二傻一口。而至于二傻被狗咬的怎么样没人知道，也没听到有人议论，可石头家的狗被情急之下的二傻给砸了一砖头倒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和焦点。

说起这石头，在羊圈子村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石头六七岁的时候，父亲不幸病世，母亲改嫁走时，石头爷爷奶奶说啥都不让石头妈把石头带走。也就是从那时起，石头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这小子从小脑子就灵活，鬼点子多，一直是村里的孩子王，甚至比他大一两岁的孩子都愿意听他的。石头的爷爷奶奶过世后，他便成了真正的孤儿。没有爷爷奶奶陪伴的石头在羊圈子村唯一练成的就是胆量。那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虽说大的坏事没怎么干过，可小偷小摸骗吃骗喝的事却没少干。当受他嬉戏的人醒悟过来去找他时，他却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早不知道躲什么地方去了。只有村长李老汉觉得石头就一孤儿，怪可怜的，倒是没少救济他，也没少为他向村里人赔不是说好话。慢慢长大的石头竟突发奇想的想走出这山沟沟去外面闯荡闯荡。听到石头的“豪言壮语”，人们都面露微笑的看着他。石头急了，大声地喊了句：“我就是要去山外面学点本事。”便只身一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山外面走去。全村人对石头的出走没有任何议论，大家心里反而都暗暗高兴，因为这样至少羊圈子村可以消停些。倒是村长李老汉嘴里一直念叨着：唉，这混小子真是不争气啊。念叨完还不忘摇摇头。

羊圈子村因石头的出走的确是清静了许多，甚至连村里的狗都叫唤的少了。全村人在村长的带领下天天围着那那半面山转，可仍是一筹莫展。山上生长着许多树，可没粮食村里的男女老少怎么活。村长就带领全村人把坡度小的地方开垦成可以种庄稼的地，可全村老百姓的努力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只是应了那句老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山坡上的地不管种啥都得靠天，有时候庄稼苗都长到膝盖高了，可老天爷就是一丁点雨也不下，老百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庄稼的叶子一点点拧成麻花壮最后枯萎致死而无可奈何。还好山上有许多野果树，满山的野果在粮食欠收的年份就成了村民们唯一可以续命的东西了。村长李老汉为此没少上火。对了，其实村长姓李没错，可称老汉却是言过其词。他也就快五十而已，山里人的纯朴熏染出他耿直善良的秉性，炙热的阳光给他肌肤涂上了一层健康的古铜色。按城里人的话说，他年龄不大，只是岁月这把刀在他的脸上下手狠了点而已。

在村长李老汉的焦虑上火中，在全村老百姓的辛苦劳作中，在光屁股小孩天真的欢笑声里，羊圈子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岁月就像挂在树梢上的风，轻轻的，却又无法被拦截的流走着。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光着屁股尿尿和泥巴的小不点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

当羊圈子村人几乎都要忘记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石头时，他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还是很风光的回来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次回来的石头没过多长时间就成了羊圈子村的“财神爷”。

石头刚出去时的确也吃了不少苦头。上建筑工地搬过砖，也捡过垃圾，睡过别人的楼道里被人赶，有一顿的没一顿的，挨饿那更是常事了。后来遇到县城新建的一家果品厂招工，石头便进了工厂。从小脑子灵活的石头进工厂没多久就当上小头目了。随着果品厂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原材料供求出现短缺。石头这才想起了羊圈子村那个他小时候玩耍的乐园———那个他曾称王称霸的野果林。他便自告奋勇向厂领导申请来跑采购。当石头跑到村长家把这事告诉村长李老汉时，李老汉目瞪口呆的盯着石头都不眨眼。他觉得石头还和以前一个样，是十屁八谎，满嘴跑火车，况且他更不相信石头说的这山里的野果能换钱。这边石头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李老汉这边则一脸茫然的抽着旱烟杆，心里却在骂道：这狗东西还是那个怂样子。随着一股浓烟冲出李老汉略带干裂的嘴唇，也听到一声长长的唉叹。这是李老汉发自内心的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心里着急，他想着如何才能把全村人的生活搞好，可是面对这样的状况他真的是一筹莫展。石头一直在滔滔不绝的给李老汉讲他可以把山里的果子变成钱，可以让全村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李老汉则一脸茫然的只是抽着他那摸的光溜溜的旱烟杆。两人从上午一直白活到晚上，最后，与其说李老汉经不住石头的花言巧语，还不如说是李老汉面对这前景渺茫的现状也想试试。在与村里几个威望高的人商量后，李老汉便与石头达成了协议：果林还是大家的果林，只是让村民们一个星期去山上采摘一次熟透的果子，回来交给石头，石头则按果子的质量和数量每筐付给村民一到十元不等的费用。

第二天天刚亮，村长就挨家挨户通知了这件事，羊圈子村的人一下子沸腾了。可沸腾的不是身体上的行动而是大家的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说村长又让石头给骗了。可怜李老汉又一次挨家挨户说道了一遍，大家这才半信半疑的默认了。可村民们虽然用沉默来表示同意了，却没有人上山去采果子。李老汉就又一次挨家挨户的说道，这才有人让自己娃娃上山去采果子，采回来让小孩直接给石头送过去。石头这次也真是没骗人，不管谁家小孩送来，都酌情一元两元的给送来果子的小孩子。那些半信半疑的村民这才真正相信了石头，都纷纷提着笼子上山去采果了。当村民们第一次用他们一直不看好的野果从石头那换来崭崭的钞票时，羊圈子村这才真正的沸腾的。人们终于知道这个他们曾经不大喜欢甚至讨厌的东西也能给他们换来收入了，这个他们一直不大看好的山林竟然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李老汉带领着村民们地里的活也没有撂下，每阁七八天大家赶集似的上山采次果，明显的感觉到人们的笑脸多了，朗朗的笑声多了，整个村庄也有了活气。开心的时候时间过的总是很快，这一晃两年过去了。在石头的带领和帮助下羊圈子村人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提高。纯朴的村民们则更加感恩于石头，他们觉得他们生活的提高得益于石头，他们口袋的那些收入都是石头给予的。所以虽然许多有年龄都没有石头大的人，却也在心里对石头也多了一些敬畏。全村人对石头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由刚开始喊的“石头”变成了现在的“石老板”。

石头因在果品厂原材料告急的情况下接的任务可谓是临危受命，现在又是如日中天，自己也赢的盆满钵满，又深得领导信任。这两年对石头来说真的是一个很大的升华。经过两年的摸索，石头信心更大了。他在原来住的窑洞前面不远处修了一栋房顶为“人”字形砖木结构的房屋自己住，把原来住的窑洞当成了存放果子的库房。石头就这样成为羊圈子村第一个搬出窑洞，住上砖木结构房屋的人。按说这也没有什么，可这人有钱了，想法就多了。石头觉得院子大房子大，晚上一个人住着觉得空荡荡的，便从城里买来了两只小狗来养。还给两只狗起了个外国名字，一只叫肯尼迪，一只叫爱丽丝。这些村民们也听不懂，只是听说买这两只狗石头都花好几千块呢，村民都“啧啧”的炸起了舌头。

石头本来一个月也没有忙几天，可他依然从果品厂叫来一位年龄不大名叫尔萨的小伙子来帮他收果子，他则把所有空闲的时间全都用在那两只狗狗身上了。可你也别说，不管是两只狗花了多少钱买的，还是石头天天围着它们转，那两只狗可是真的很听石头的话。石头让坐下，两只狗排的整齐的坐下。石头让躺下，两只狗挤着躺展在石头面前。石头让把他的鞋子取来，两只狗争着抢着去把石头的鞋子给叼过来。这狗是不会做太多，如果会的话，估计石头一叼起烟狗都能把火给点上。当然，石头对两只狗那也真是舍得，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从城里带回一整扇猪肉来。城里人说那猪肉有靡腥菌，人不能吃，吃了会染病，要埋掉。石头就花很少的钱把那有病菌的肉买回来喂狗。你想整个羊圈子村的人这锅里才刚见了点油星星子，汤里刚有点油花花，谁见过这阵式啊。所以全村没有人能把狗训练的和石头家的狗一样听话，却都在偷偷地羡慕那两只狗的待遇，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只狗好去抢一口那带靡腥菌的肉。石头全然不顾羊圈子村人羡慕嫉妒的目光，自顾自的陪着他的狗玩，把两只狗硬是养的高大威猛，像小牛犊似的，让人老远看见心里就打颤。自从有了这两只狗的陪伴，石头则更是活跃了很多。几乎每隔几天，人们都能看到石头带着两只狗去山林里逮野兔。

好景不长，也就过了大半年吧。一次石头带着两只狗去山上逮野兔，爱丽丝在追野兔时，一个不小心，没有刹住车和野兔一起冲下山崖给摔死了。平时爱丽丝表现的就要比肯尼迪听话很多，石头本对爱丽丝有些偏爱，可爱丽丝就这样没了。这对把全部身心放在狗狗身上的石头来说打击是可想而知的。感觉石头的爷爷奶奶去世时石头也没有这样伤心过。反正是自从那只叫爱丽丝的狗死了后，不管是在羊圈子村还是在山林里，人们便很少看到石头曾奔跑在山间小路和田间地头的潇洒身影了。不过这一切对于羊圈子村的村民来说没有什么影响，无非是饭后茶余谝闲传的话题而已，他们依然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重复着几十年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只是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后来整个村庄会让那只叫肯尼迪的狗给搅得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