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牧羊之跃江横枪

母亲当晚与我同榻，她讲了许多话，絮絮叨叨，我越想明白越弄不明白，心里又想那柳毅，他今天又来了么？

我耳中响起了风暴的声音，钱塘江掀起了巨浪，大浪淘沙，明珠瓦砾，从水晶宫外泼天而去，又哗地坠落。打得玳瑁窗户沙沙作响。

母亲侧卧，以手支颐，低垂眼脸，一头青丝逶迤于地。我爬过去，卧进她的怀里，母亲伸手抱住我，我只觉得慈母泪落如雨。

母亲的泪水，使得我对出嫁有了抗拒。

我翻过身体，窗外，水族惊慌失措，他们在江浪里颠簸，忽上忽下，接着，我看到几个人类，挣扎着沉下来，大鱼俯冲，叼走了这可怜的人类。

“母亲。”我问到，“我能嫁给人类吗？”

“嫁给人类？”母亲惊异万分，“你想嫁给岸边的爬虫？他们那么渺小，微尘一样。他们在世间沉浮，入不得水，去不得天啊！”

我不高兴起来了，肚子又咕咕乱响，我抚摸腹部，忽然恨起柳毅来了。

我悄悄爬起来，从水底升到江面，如今这钱塘江仿佛炼狱。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夜捕的人类哭嚎连天，船与船相撞，船体碎裂，人们倒跌进江里，葬身鱼腹。

我从来不知道钱塘江有这么多鱼怪。他们从四处八方奔来，张着血盆大口，驱赶风浪，翻覆无数船只。

我目瞪口呆，我看到了一条碧绿色的大龙，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咆哮着，喷着水，尾巴卷起来了，水柱冲天，许多小船被带到半空，又被摔下来了。

我搜寻柳毅，江面船只凌落，哪里能看得到他？

我腹中又响，只觉得四肢发达，头皮发麻，有一股大力从腹中发散，我心里烦恶，不由得仰头长吟。

这龙吟的声音，穿透重重雨幕，激打得雨帘斜飞。

水浪万马奔腾，闹潮一样，轰鸣声山崩地裂。

我摇头摆尾，回首间，我发现自己变成了巨龙。

一身红色的鳞甲，闪闪发亮。天空乌云喷薄，明月穿行，却阻止不了雨势。

雨越发大了，雨珠沉重，我晃眼间看到了柳毅。这冤家挺立在船头，披散长发，雨水砸下来，却不肯近他身体三尺。

“柳毅哥哥！”我呼喊他，口中却是隆隆之声，他回过头来，月光如雪，却如血般洒落，他看着我，嘴角上扬，又一线笑声。

“小瓦。”他说，伸手入虚空，待扬手时，一柄银枪亮在他的手里，“小瓦，快些回去！”我腾地飞起来，我不知道这人类到底想什么。

钱塘江宽阔无边，雨水激落，萧木飘荡，无边落叶，充斥了天地。

碧绿色大龙张牙舞爪，云雾半开，雾霾沉沉，我急忙飞跃，却见浪花忽然涌起，那小舟悬在半空，柳毅决然横枪，我看到枪尖闪烁，对着明暮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