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牧羊之二十四节气

这一声长吟，只惊得水晶宫颤动起来了。

屋顶蚌壳唰唰地响，屋角明珠激荡，墙壁嘎吱嘎吱地裂开了。

母亲一把按住我的嘴巴，她的手那么娇小，如何封住我的龙嘴？

我蜿蜒曲折，身体堆叠，一圈又一圈胖大，红艳艳的鳞片都炸开了。

“小瓦！”母亲呼叫，“小瓦！你安静！”

我觉得莫名恐惧，心里又一点得意。

明暮向我奔来，他满脸惊慌，父亲也出现了，身后跟一串小娃娃。

“小瓦！我的乖女儿！”他哭丧着脸，“你受什么刺激啦？”

我什么刺激也没有受到！我想告诉父亲母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条龙？

我曲爪，又昂首长吟，只见远山风云凌乱，钱塘江变得窄了小了，经不得我的一点力气。

我觉得憋屈难受，又不由得一声龙吟。

然后，钱塘江发了大水。汹涌的浊浪又起，乌泱泱冲天而去。

母亲随着我飞升，她张开双臂，成了一只巨大的蜃母，这蜃母光彩照人，她吐出一大团一大团的水气，水汽仿佛有无数重量，向我兜头砸落。

我如今是巨龙了，哪里怕得这个？可她是我的母亲，我不敢用力，恐怕伤了她。

然而，越来越大的洪水，仿佛只听我的调遣，这大水从九天的银河扑啦啦崩裂，我仔细闻闻，分明是东海的正宗海水腥味。

我摇头摆尾，扶摇直上，半空云气缭绕，我钻进层云里，却看到柳毅踏波而来。

凡人如何踏得水波？

天地间风浪大作。海怪鱼怪并肩，鱼鳖虾将兴高采烈，他们蹈水而舞，我看到钱塘江的大堤，应声而倒，大水漫灌出去了。

大水泼天，水漫原野，即将成熟的庄稼，连根拔起，数不清的民房倒塌，我耳边全部是凡人鬼哭神嚎的声音，心里觉得惨烈。

柳毅已经来到我的面前。

“小瓦！”他呼喝，“你怎么啦？小瓦！你安静下来！”

我围着他飞旋，他昂首挺胸，水里淋漓，只见一双长眉，一对朗目。

他看着我，眼神殷切，我张牙舞爪，又直直飞向天空，我在半空飞舞，柳毅踩着水波，凭空升上来了。

洪水越发大了，滚滚钱塘江，发了大汛，即便我不关心这个，我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铸了大错。

“母亲！”我扭头看去，母亲也追了上来，父亲在竭力指挥水族，然而，这水族仿佛着魔了，无视父亲。

大水一轮大过一轮，水浪灼灼，父亲徒劳无功，禁不得这样打击，他跪倒在水面，垂下了头颅。

柳毅跃了过来，他温柔地看着我，手里却持一柄银枪。

“小瓦。”他说，“你心里很难过么？”

我长吟一声，表示回答。

“小瓦。”他又问到，“你脑中很难受么？”

我又长吟一声，他的话提醒了我，我惊觉脑中大风，狂暴巨兽，鏖战搏击。

“小瓦。”他说，“你无法控制自己了么？”

我一连三次长吟，只见银河炸裂，黄泉碧落之水，遥遥天际来，东海海水泛滥，海底的淤泥，也翻到地面来了。

“可怜的小瓦。”他说，对我伸一只手，而令一只手的银枪，却闪着不详的光。

我忽然想起来，柳毅的银枪，不是我的发簪么，我摇摇头，看去水面，只见龙角狰狞，哪里见那银簪？

“小瓦。”柳毅说，“你肚子里的书，你看到过么？”

我越发气起来了，这鱼书，总搞得我肚子疼，我用尽方法也取不出来了。他还好意思问问我这个受害者？

“我的小瓦。”他说，温柔地滴下水来，却尽力提起银枪，“你闭上眼睛，只不过一刹那而已啊！”

我干嘛闭上眼睛？我看到母亲摘下颈上明珠，这二十四颗明珠连成了珠网，我知道，这二十四颗明珠对应凡间二十四节气。

我脑中万马奔腾，心中热血翻滚，神智几见模糊。

明暮幻化了真身，那是一条巨蟒，翠绿的身体，浮于碧涛，他的头极大，看上去很丑陋。

“小瓦。”有人在呼唤，我却听不清了，昂首想长吟，却觉得逆鳞疼痛，撕心裂骨，然后，我看到右肋一杆银枪，这银枪扎在我的肺腑，我忍痛拔取，却见枪尖挑出一封布帛。

我又抬头看去，珠网罩了下来，将我紧紧禁锢，我惊觉身体缩小，成为一条小小爬虫，被珠网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