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您说话（四）
学生们放假了，老师们也放假了，有的学生利用寒假打短工。徐乃昕，便是其中一个，徐乃昕用他自已的话说，不单单为挣点钱，他主要想煅练自己，这孩子不爱说话一说话就结巴，我问过他，你父母也结巴吗，他说没有，就是自已一紧张就结巴，完全是心理作用，徐乃昕问我，叔有啥好方法没？我说我曾有个朋友也结巴，用了一个方法就治好了。徐乃昕很急切地问，叔……快……说……我说明天休礼拜。你拿张报纸和我去公园，你专门找陌生人，当着陌生人的面，给他读报纸，敢去不？徐乃昕说，说叔我有些紧张和害怕，我忙说，亏你父母给你取了个好名字，乃昕，就是让你有信心，你亏对父母，也愧对你的名字呀？徐乃昕·结结巴巴半天吐出一个字来，行……
星期天，徐乃昕拿着报纸，站在涌路边，偶尔有人从他身边而过，但几乎全是成对的，半天徐乃昕没找人，搭讪，过了一会尽来到我身边说，陈叔你……你……陪我……我说那可不成，别人会认为我们是推销的。你自己来，找个单个女的，徐乃昕，很无奈站到了一边。我冲他举举拳头，喊了句，乃昕你最棒。
一个很时髦的女人，挎着坤包，卡它卡它由远而近的走来了。徐乃昕一个箭步向前，说了句，小姐，你……你……能……徐乃昕，小姐……小姐叫了半天，那女人翻了他一白眼儿说，会说人话不？是吃饲料长大的吧，徐乃昕，指着那女人，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半句来，我忙上前说，美女对不起，我这小兄弟，口吃，他想让你听他念段报纸？那女人又一斜眼儿，来了句，有病。咔它咔它她走了，冲着那女人背影我喊了句，你有药吗？
我告诉徐乃昕，别叫女人小姐，人家不爱听，叫大姐也不好，叫美女，知道不？徐乃昕，恩恩点头，另外你要有信心，我说着教他做起了动作，双臂伸展，深吸一口气，在吐出，在说一句，世界多美好呀，来，乃昕你试试，徐乃昕学着我的动作，双臂伸展，深呼吸，世界……多……美。好。呀。一共才六个字，他尽然说了尽一分钟。
又来了，中老年妇女，一身运动装，人显得很有精气神儿，身后背着把宝剑，一看便知，公园练剑的，白色运动鞋，让她走起路来，呼呼带风，徐乃昕，又喊了句，美女，他喊出美女，两字后，尽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对着那妇女，嘿嘿嘿傻笑。那女人，只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响地走了。徐乃昕又失落地来到我面前，我说别没信心，一定会成功，再来，另外你见年龄大的女人要叫大妈，知道不，年轻叫美女。
徐乃昕，使劲地点着头。
不一会又来了个中年妇女，徐乃昕这次动作相当麻利，一下子蹿到了那女人面前，可是好半天。才从口中崩出一个字来，妈……妈，那女人也没客气，居然大大列列地答应着，哎。干啥，有事你说话，徐乃昕，结结巴巴地说，我……给……您……念段报纸……可。以吗？那女人说你念吧
徐乃昕展开报纸，大声地读着，内……内……蒙……古……文工团长，途拔涉，给了我们……给了我们个大鼓……
（其实原文是内蒙古文工团，长途拔涉，来唐慰问演出，给了我们莫大鼓舞）我真佩服徐乃昕，居然能读成内蒙古文工团长，途拨涉，给了我们一个大鼓，真是人才呀。
那女人呵呵笑了笑说句真幽默，就走了。徐乃昕跑到我跟前说，陈叔，她……她笑了。我问他，感觉怎样？乃昕说，有点自信了，我说你没发现，自已说话顺溜多了吗，徐乃昕挺惊讶地说，真的呀，我说，你别念报纸了，念古诗，最好唱古诗，徐乃昕说，怎··么··唱呢？我拿起两个空的矿泉水瓶子，用两个瓶子，打着节奏，唱了起来，锄禾呀，日当午，汗滴呀，河下土，谁知呀，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叫徐乃昕和我一起唱，唱了几遍，直到他会独唱了，他才拿着两个瓶子离去，我有些内急，匆忙去找厕所。等我回来，见徐乃昕正在一女人，身后敲着破矿泉水瓶子，摇着头，唱着，粒粒皆辛苦，那女人转身，扔地上一块钱，来了句，行了别唱了，烦人。徐乃昕捡起地上的钱说，大大大姐，你钱丢了，我忙拉起徐乃昕的手说，今儿就练到这吧。我心想在练下去，人们真以为我们是要饭的泥？我告诉徐乃昕以后，自己要坚持下去，一定会改变的。
周一开会，厂部重申。要严查出厂人员，禁止从厂里带走任何公共财物，还有快到年底了，更要加强安全防范。
那正早上七点，我在监控室电脑画面上突然看到，在大门口，一个身穿绿色大衣，剃着短发的农民工，很奇特的是，他脖子上，挂着一块黄色薄纸片，上边写着，真干净保洁公司，欠我一月工资1291，20元工资钱，黑心老板，黑心肠，等钱买米买面，不给钱，没完！我忙呼叫老何，让他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会就见老何，手拿警棍，对那人指指点点，我怕出事，忙走出监控室，去大门口。
此时，老何正挥着警棍，对那人说，退后，退后，那人就往后退，老何语气很强硬地说，后退，听见没，退到黄线以外，那人怕了，自觉退到黄线后，看见我来了，那人喊着，领导让我进去，我是要账的，我还没说话，老何又·挥着警棍说，退后，退后，那人说我没过黄线呀，我走到他跟前说，兄弟我不是领导，我也是打工的，可我们有规定，无磁卡不许进门，那人用河南话说，老哥俺们也不容义呀，干了一个月，老板不给钱儿，过年没法回家，干啥累，不给钱累，我说，你在我们这要钱，是进错了门，他说，莫事，俺知道俺那老板又从这包了工程，俺就去找他，我说，我们肯定不会让你进，你要敢闯，我手一指老何说，那人有电棍，他可真敢电你，另外电了你还不负责，他都电三了，电一个人奖他五十元钱，他都电上隐了，那人说，干甚了，啥社会呀，咋电人不犯法，要账还要挨电耶，我说，兄弟，听哥的不？哥给你出三主意让你选？那人说你说。
第一呢？你在这儿闹没用，挂上你的牌子，去人多地方，让人人都知道真干净老板，黑心，不开工资，恶心恶心他。那人点点头，说第二呢？
第二，你找准你老板开的车，趁没人，都给他轧了，要用快点得刀，要多捅几刀，如此，你工资也算找回来了，也解气了，也让你老板，难过一下，那男人又想了想说第三呢？
第三，你弄个手机，可变声调的，把声音调成女人声，要很甜的那种，你要不断给他发爱昧短信，他回电，你在回电话，之后不断打，扰乱他生活，让他睡不着。这叫欠你一千块钱，让他恶心半年。你研究研究用那条。那人说让我想想，我说你在这能想出啥？回去想，回去巴，那人还不想走，这时老何又拎着电棍来了，那人说，行我走，回家想想去。
老何瞅看那人背影说，还欠他1291.20元，还他妈两毛钱也算，河南人真不咋地。我学着河南腔对老何说，不容易，都是良民呀。
星期三，又该我值班，要值一整天，看着电脑我都犯困，老杨说在氧气厂超过工龄五年的，都练会了一门独技，能坐着睡觉且睡得很快感，老杨他很惊奇与我，他说老陈不仅能坐着睡着，而且呼胡声声，并且手里还能拿着小葫芦搓，令人叹为观止，此乃独门绝迹，他忘记了，我是制氧技师，他不知道我有多累。老杨佩服我葫芦搓得又光又亮，他说，搓葫芦是煅练关节，老了不得关节炎，我说。
周四晚上，才八点，原本我想痛快睡上一觉，急促的电话铃声，还是把我耳朵叫醒，老杨说有急紧情况，赶快回厂，真他妈，我一大头兵，还叫我回厂，老杨说，书记，经理，110，120的都来了，上头命令必须人员全部到位，难道是日本人宣战了，不管是谁？搅了我的好梦，我画个圈圈儿我诅咒他。
来到厂子，老杨让我戴上钢盔，拿上警棍，准备出发，我看了一下大家伙，全是一脸严肃，而且都戴着钢盔，戴这破玩意干嘛，流于走走过场吗？正想着，经理讲话了，他说，到年底了，有两个为讨债，一个爬上了百米大烟筒，一个爬上了百米的凉水塔，声称欠他们700万，不给就跳，你们任务，轮流看着他们俩，一旦下来，一定摁趴下他们，另外千万别靠近水塔和烟筒，那两人，背了一大袋子砖头，谁靠近砸谁。我才明白，为啥必顺戴头盔。啥时候，都要安全第一。
老杨分配人员，让大家两人一组，守住各个出进口，防止有人趁乱，向外偷东西，我和老杨拿着手电去百米高的水塔，我是打心底里由中的佩服这爬水塔的兄弟，我看着那老高水塔自言自语到，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还背着水干粮和砖头，这是啥精神？老杨说，猪怕壮，马怕骑，人就怕急。逼急了，猪哄圈儿，鸡上树，人发颠。我点点头说，真理，绝对的真理。离水塔近十米了，一块砖石飞了下来，并听见有人喊，都他妈滚远点。老杨和我赶紧后退，又有人喊，把手电筒关了，过来。
事情原本比我想像还要复杂，喊让我们过来的人，穿着一身警装，和几个人躲在110警车边，车里还坐着两人，我和老杨走过去，那人说，他们是110的，书记经理都走了，估计跳不了，我递给他颗烟，问他兄弟怎么称呼，姓李。是队长，今夜让他们蹲守，人一旦下来，就摁住，塞车里，哦，我说看来大家为一个目标共同而来，辛苦，李队说，我正看蓝球比赛泥，给我整来了，要他妈跳就快跳，整得让我看不了球，我画个XX骂死他。
老杨说，你们说他们真跳咋办，李队听了，呵呵一笑，跳？他们有那胆就不如直接弄桶汽油跟老板一同自焚，都是忽忧，忽忧，忽忧吧。最可气，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哦？我很不解，问李队，还有其他人吗？有呀，而且全是清一色妇女。（我的天），全在烟筒，和凉水塔周围，还打着横幅，欠债还钱。一共几个人？我问，上边两个，下边四个，一共六个，谁靠近就扔砖头，我的天，这就是一团队，我说。
李队继续说他们怎么不白天弄呢？老杨说，白天没卡进不来，晚上他们可以随着拉灰的大车进来。李队说，那就是你们管理的漏洞。我说，这么冷，又那么高，他们比大吊车都历害，这意志，这精神，我们中国人都这样子，看谁还敢说钓鱼岛是他们的。李队接着说，书记怕事大了，尽管你们厂子是甲方（甲方招标干建大楼的活儿，包给乙方老板，乙方老板，又包给包工头，包工头，又往下包，这叫一包，二包，三包，四包，层层扒皮层层剥削，比方说，甲方要建一鸡窝，需一百元人民大币，甲方先打报告给上一级领导先说一大堆建鸡窝的重要性，紧急性，破切希望领导批钱建鸡窝，不然鸡们都要到外边，当野鸡了，这问题可就严重了，上一级领导大笔一挥给一百。甲方就对外招标，谁能50元把鸡窝盖好，谁就盖，乙方老板，通过各种手段中了标，他就转给包工头，30元能盖好鸡窝，包工头，最后算了算。只能偷工减料，不给开全工资等等，这样盖个鸡窝只需10元，就1，2，3来买单了。
即使将来鸡们不下蛋，也怨不上鸡窝不是，中国特色吗。感谢伟大人物，创造了中国特色，如此造词，让许多找不到理论的事，全有了理论，而且是钢钢响的理论。可是问题还是来了，毛主席说过，任何事物，都存在辨正法，乙方老板拿了钱，就跑路了，结果就是弄得去求·政府，求媒体给追要，但为何非要来甲方这呢，因为甲方和乙方穿的是一条裤子）李队说的全对，可明天白天真来电台咋办？我问李队，李队说放心你们书记他能让记者进来吗，在说这事，哪个小记敢随便报，这里面都有猫猫。别以为啥事都可以给你上媒体，那些事能上不能上，记者说了不算，还得请示领导。老杨，咱们不管那个，只看好今晚，恩，我点点头，可这夜太难熬了……图片
夜里寒风刺骨，我和老杨躲在煤堆后，突然感觉到了万恶的旧社会，老杨，吐了口痰，骂道，他妈逼的，我成杨白劳了，我说，老白，俺是饥寒交迫，老杨说，谁是老白，我说，你刚才不是说你是杨白劳吗？老杨说，又不让咱们玩手机，又不让咱们随便走动，真把咱当狙击手了。不行，我得喝点水儿去，说着老杨猫着身子，溜了。我抬头看着对面水塔，模糊的看到有人影。我扯着脖子，使劲喊了声，兄弟，下来吧，天太冷，暖合暖和在上去。都不容易……我还末喊完，就在离我脑袋不到半米的地方，咚咚咚飞下了几块砖头，吓得我马上闭上了嘴，不一会我隐隐约约，看见有人来了，越来越离我近了，不是老杨，那人举着盾牌，小心异异地靠近了我，突然伸出一脑袋，吓了我一跳，对我说，别怕，你没事吧，我是11O李小可，看见砖头扔你这来了，担心你受伤，我来看看，没事吧？小可把盾牌支在煤堆上，我俩蹲下，我递给他一颗烟，小可问我，老哥，有吃的吗？弄点来，饿了，我说有豆奶粉和蛋糕，可在值班室呢，小可说你去取吧我盯会，我说行，一会老杨回来在换你，我起身要走，小可说，把盾牌拿上，安全第一。
我拿着盾牌，戴着钢亏，正挪着脚步，突然听见有人喊，我看见你了，别以为你戴着钢亏，拿着盾牌，我就不认识你，你脱了裤衩，我也能看见你（啥理论？骂人也忒有水平了，就直接骂我是生殖器不就得了吗？中国语言真是博大精深）他还接着喊呢，你不就110吗，一块一，脱了那层皮，还不如狗，在往前走，我就扔砖头，砸死你活该，活该，我他妈惹你了吗？我欠你的吗？越想越气，我扔下盾牌，大声说，他妈的搂上听着，我不是110的，和你一样也是打工的，我没惹你吧，我也不欠你的吧，我他妈的，饿了，想吃点东西，就是想吃点东西，错了吗？你有本事拿砖头去砸领导呀，你和我一样，都是打工的兄弟，你干嘛，不让你兄弟吃口饭，还要拿砖头砸死你兄弟，你这是本事吗？半天没人说话，我也末敢在向前走一步，说话呀，说话呀？突然那人又说话了，我也饿了，我要吃饺子，你去找你领导说我要吃韭菜饷的饺子，要六斤，煮好送到这来，你去吧，我心想，这人是真的要跳塔吗？心可真大，还要吃饺子呢，还要六斤，还非要韭菜馅的。
到底他是在跳塔，还是在忽忧，我也蒙圈了，好在他能让我过去，管他呢，我先吃点喝点在说，吃了块蛋高，喝了点水，用对讲机呼老杨，半天老杨才回，我说他们要吃韭菜馅饺子，老杨气得直说日语，八格牙路。
领导们决定开会，决定派人去买饺子，并决定利用他们下来吃交子时，按住他俩，力争天亮完成任务，可是买交子，可难了，忒难了，大半夜难有呀？还是我给他们一提醒，火车站，肯定有。于是老杨和我，李小可，我们三去买交子。可是到了车站也没有？咋办？都是卖方便食品的。想来想去，小可说有没有＝十四小时，超巿，我们一打听，还真不错，有一家。一口气买了＝十几袋，我说怎么买这么多？老杨说，你真傻呀，又不花你的钱。图片
到了厂子进了食堂，打开煤气，煮饺子，李小可说，咱们三，先吃饱了，在打电话告诉他们。呵呵吃呗，又不花钱，我们三吃了二斤多，吃得老杨打嗝都韭菜味儿，李小可一笑，牙上还有韭菜叶怩。
老杨打电话汇报领导，领导让打好包送来，一切安计划实施，让他们下来圪，同下边一块吃，我们绝不靠近你们。领导如此对他们喊话。另一边，年轻的队员一身黑衣服，捎悄靠近了水塔，一会上边有人说话了，把水饺放在下边，人离开，谁去放？老杨说，徐乃昕你上，徐乃昕看了看老杨，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怕。
还是我去吧，我拎着几袋水交，一边走一边喊，上边兄弟听着，韭菜馅的水交，我拿来了，别饿着，该吃吃，该喝喝，不够你说话，在上边圪风大，会呛风，下来吃吧，圪完在上去。我把水交交到水塔前一名妇女手里，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放在嘴里就圪，恩味儿还错呀，说完我回去了，等了好一会，突然老杨对我说，注意那两笨蛋要下来了。李队他们做好准备了，让他们吃两分钟。
五分钟后，我听见警笛响起。知道成功了。可是我心里一点也不高兴，相反心情很伤感，我骗了和我一样的贫农，他们会恨我吗？倒是老杨很洋洋得意，嘴上仍不断骂着，操，还吃水交，还韭菜馅的，这回吃屎去吧。小可说，扰乱治安，破坏生产设施，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够判两年了。
唉……什么世道。吃个水交，判2年。小可上车了，握了我一下手说，陈哥有事你说话，我立马敬了个礼说，我想回家吃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