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刀之刨蚌取珠

我没有了朋友。如今，我也不愿意再有什么朋友了。

小鱼干儿离开了，缺人闷死了，剩我一个大海蚌，谁再愿意瞅我一眼呢？

我在心里哭泣，这泪水滋润着珍珠，使得他们更加丰润。

“妈妈！”终于有一天，珍珠们说，“您不要再哭了。你天天流这泪水给谁看呢？我们需要您一天一天慢慢儿地培育！如今，您的泪水太多，我们都营养过剩了！我们又胖又大，没有了光泽！”

我终于肯看看他们，我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体里，到处是珍珠了。他们一摞一摞的，看的我毛骨悚然。

我越来越丑陋，我数数自己的年轮，原来，我已经近百岁了。

珍珠们窃窃私语，最后，他们要求我到岸上去。

“陆地很美的。”珍珠们说，“有高山有丘陵有低谷有清泉！妈妈，那里的人们都生着两条腿。他们在地面行走，像个水泡！您要到那里去吗？”

我对于珍珠们的想法，那是心知肚明。他们蛊惑我离开大海，到吉凶未卜的大陆去，他们会成为陆人的珍宝，被陆人争抢。我呢？我到陆地上去，能怎么样呢？

日子淡淡地溜过去了。

炎热的夏季到来了。沸腾的季节，爆孽的海浪。天空飞过成群的鸟儿。他们的翅膀遮天蔽日，他们顺着气流滑翔，灵活地飞掠到海面，迅速地叼走倒霉的海鱼。

我看着他们强健的腿，有一股力量升了上来。

我心底有谁在唱歌。我倾听着，这歌声低沉而甜蜜，仿佛远方的小鱼干沉沉浮浮的思念。

我倏忽坐起来，凝视着海面。那里，出现一个缺人。

我觉得眼睛酸涩，那是个缺人啊。他的乌发带着金冠，他坐在白云上，半垂着头，倒影分分合合。

我激动起来了。

我看着他，他斜过眼睛，仿佛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就这么瞟过来了，穿透千万重的海水，直直盯进我的心头。

一刹那间，我心里有了危险的想法。

我想到他身边去。

我展开外壳，我要到海底最深处，那里有一个海巫女，曾经帮助人鱼公主获得了人类的双腿。

如今，我也要不计任何代价，离开蚌壳，获得飞翔的能力。

一眼万年。我看见那缺人，恐怕也有几万年的思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