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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探(二)

本文已影响 2.89W人  江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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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探(二)

早晨,闹钟拼命地嘶吼着,肖慧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在迷糊之中,从棉被里伸出一只手,掐灭闹铃。她把手插入头发里,按着有些发晕的脑袋,酒精对神经的麻痹作用还残留着。她环视一下,昨晚明明在沙发上睡着,几时又跑回到床上。她一边用手揉眼睛,一边爬起床穿衣服。

刚穿好衣服,电话响起,父亲的电话。昨天打来,没有接,今天再打,肖慧猜测他很缺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电话。"怎么才接电话?"父亲焦急地说。"昨天忘记带手机。"她编了一个谎话。"今天下午,我有个重要的聚会,你能借我一千块钱我吗?""上午,我转你卡里。"父亲每次问她要求,都说借钱,可从来没有还过钱。

肖慧挂完电话,走去洗漱间。此时,脑海里不时地跳出父亲酗酒后,追着她抽打的场景,以及他青筋暴起的面孔,像魔鬼一样。她抬头望着镜子的自己,抓一把水朝镜子摔去,镜中的自己变的模糊、斑驳。她爬在简陋陈旧的洗漱台上,大哭起来,试图把从小到大白白遭受的父亲的毒打,都一股脑儿全哭出来。

哭了一会,肖慧环视一下四周,泛黄的水泥墙壁,掉漆的门窗,这房子虽破烂,虽狭小,但给她无限的安全感,不再担心挨打问题。毕业后,肖慧选择工作的标准只有一点,离家越远越好。工作后,便彻底地与那个没有半点温情的,所谓的家,在地理上隔离开,她便再没有回去过。她一个人租住于此,但在寸土寸金的广州,对于微小的她来说,已经很满足。

一别十年,时间虽然洗不尽曾经的伤害和憎恨,但多多少少地让恨变得浅淡一些。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起暴烈的父亲,毕竟有着生养之恩,如今的他已年迈,一个人生活,孤苦伶仃的,难免不让人动恻隐之心。所以,每次父亲打来电话要钱,她还会邮寄一两千回去。

肖慧挂完电话,翻看手机银行里的余额,不足两千,自己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交。想起经济的窘迫,她感觉解决目前的困境,唯独有一个办法,完成销售额。于是,待她收拾妥当,直奔去公司。

肖慧到办公室时,大部分人在外跑业务,只剩下小苏和辉哥,他俩在聊天,不知聊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小苏不时地发出酥麻麻的咯吱笑声。小苏人长得标致又秀气,说话像女明星林志玲的声音,嗲嗲的,很受男同志的欢迎。她是广州本地人,家里拥有几十套房产,工作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每个月,她的业绩早早就完成,然后去玩世界各地,游山玩水,偶尔得空来办公室坐坐。牛魔王对她向来特别宽容,放任她的自由。

小苏看到肖慧进来,立马迎了过来,招呼她,"阿慧,你的销售业绩怎么样?"肖慧有气无力地,说:"还差一些。"小苏迷着眼睛,笑盈盈的说:"你就是太认真,吃个酒,开个玩笑,摸一下,你又不会掉块肉。"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苏豪放派的,与肖慧的婉约派,自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肖慧出于礼貌,对她笑了笑,小苏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哪里停的住,吧唧吧唧地跟她说个不停。这时,辉哥半开玩笑地说:"小苏,你别叨叨她,她就是一根实心的擀面杖,开不了窍的。"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肖慧也跟着笑了。

已被生活逼到悬崖峭壁的肖慧,认真地电脑,查找客户的资料。兴许是她的现况不容她清高,兴许是小苏灌输的豪放派思想的作祟,她选出来一些曾被她拉入黑名单的客户,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好色。然后,进行电话预约,约到一个罐头食品厂的老板,下午六点钟见面。

下午,肖慧特意提前去弄了发型,化了精致的妆容。她身着一条淡粉的修身长裙,显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她提前十分钟到达饭店,找位置,定菜单。不一会,预约的老板来到,瘦瘦高高,样子精明,像一个瘦猴,眼睛贼溜溜地围着她打转。饭间,瘦猴很热情,不停地敬她酒。为了签单,她豁出去,对于酒,来者不拒。酒过三巡,她似醉非醉时,突然,一直大手绕进她的裙摆,落到她的大腿上,她整个人弹了一下,僵在那里。那只不安分的手不断往上爬,快要爬到她的大腿根,她感到心里极其恶心,极其反胃。喉咙里呃了一下,把刚刚吃到胃里的东西全呕出来,恰好呕在瘦猴的身上。瘦猴双眼圆瞪,给了肖慧一个大嘴巴子,愤然离场。

肖慧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钟多。刚刚的呕吐让她身体和心里都好受多了,她暂时不去想可恶的销售额,不去想变态的牛魔王,不去想暴烈的父亲,清扫起满地的污秽物,她把一切都归置妥当,感觉屋里缺点颜色。她下楼去花店,买回两束花。一束插客厅,一束插卧室。

肖慧躺在沙发上,闻着花香,喝着红酒。这时,电话响起,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今天,心情不错,她不想坏了兴致,直接挂了电话。不一会,电话又响起,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了。

"慧儿,我喜欢你。"还是这句话,还是那个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她问:"你是谁?"那人说:"关心你的人。你的朋友。""你到底是谁?""你猜?"高中同学?公司同事?小区邻居?一个一个地猜,又一个一个地被对方否认。她说:"你骗人,你根本不认识我。"那人说:"你喜欢郁金香,黄色的那种,你读书在XX高中,学习成绩不好。……其实,你现在的生活不快乐,你很想逃离,但又无处可逃。"她惊讶于他的话,居然了解自己如此多。最后的一句话,说到她的心坎里,两颗陌生的心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她孤独太久,很需要一个懂她的人。那人显然是懂她的,他的话,犹如一股暖流,流入她的心里,暖暖的。她感觉今天的声音悦耳一些,亲切一些,一种莫名的好感油然而生,她有点喜欢这个声音。最后,她还是猜不到打电话的人是谁,她也不再追问,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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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临睡前没有喝酒,肖慧早上醒的比较早。收拾好,早早地去公司。

刚到公司门口,正好遇到来上班的牛魔王,就像老鼠见到猫,能藏就藏,能躲就躲。她择旁边的一条小道,低着头,像偷偷溜过去。"阿慧。"牛魔王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只好装作热情地冲他挥手,牛魔王微笑着,说:"等会,来一趟我办公室。"肖慧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知道是不是最后的晚餐,她的心情变得沉重,犹如即将面临世界末日。

肖慧走进办公室,小苏、小方、辉哥、小美和小丽正围坐在休息区里,聊得火热。见到肖慧进来,小苏赶紧招手,示意她过去。小苏压低声音问:"昨天,有人听到,牛魔王和你的一个客户打电话。到底什么事情?"肖慧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昨天的那一记耳光,但脸上装的风雨不惊,一头雾水的样子,答:"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刚刚牛魔王叫我去他办公室。"她的反应,反而引起大家更强烈的好奇心,他们全部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起来。

这时,肖慧的电话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昨夜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在她脑袋里晃了一下,她走出去接电话。"你好,我这里是XX派出所。你是肖豹的女儿吗?他昨晚喝醉酒,在饭店,把别人打成重伤。麻烦你过来一趟。"她赶紧哀求:"我现在在外地,回不去。不知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处理,一切赔偿金和费用由我来支付。"派出所的人应允后,便挂了,她听到那边传来的嘟嘟声,陷入深思。她在心里狠狠地诅骂着该死的混蛋父亲。他三番五次地搞事端,然后每次要肖慧帮忙擦屎屁股,肖慧虽然很痛恨父亲,但父亲的每一次出事,她都很着急。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房租还没有支付,这个月的销售额没有完成,奖金不会给人多大惊喜。她感觉身边有无数双手,伸过来向她要钱,然后一直在撕扯她,几乎要把她撕裂。

肖慧有些恍惚地走回办公桌。这时,辉哥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说:"不用担心,如果有事情,我跟牛经理好好谈谈,事态不那么严重。"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掉头朝牛魔王的办公室走去。

肖慧犹如肩上抗住炸弹,向着碉堡挺进,步履沉重又缓慢,心里做好牺牲的准备。她敲了敲门,推门进去。牛魔王看她进来,满脸微笑,热情地招呼她,就好像看到他的销售冠军一样。肖慧认为他的微笑,不是蜜饯,是毒药,是砒霜。肖慧很小心翼翼地问:"牛经理,你找我什么事情?"牛经理满脸和气地说:"你坐,你坐。"肖慧哪里敢坐,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是这样的,广州最大的猪肉加工厂的老板——蔡老板,是不是你的客户?"肖慧点点头。"蔡老板昨天给我打电话,他说只要你负责他公司的保险业务,他就跟我们长期合作。如果能和他签合同,那么我们这个月的业绩,不,这几年的业绩就能翻一番。但是他有个条件,他最近心情不好,希望你能多陪他,和他谈谈心。"牛魔王一边说,一边扶她坐下。

蔡老板是一个秃顶的,胖到满身躺油的老男人,一个老色鬼,人送绰号秃胖子。她立刻明白牛魔王的意思,她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吱声。牛魔王又说:"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也很不容易,难得蔡老板这样的大老板欣赏你,你对他好,他一个大老板难道会亏待你?女孩子一个人在外打拼,很不容易,有大老板喜欢你,是你的福气。生活不要太较真,退一步海阔天空。"

肖慧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点头。牛魔王像唐僧念经一样,不知疲倦,两片嘴皮像贝壳,开开合合。他的声音就像一只臭苍蝇的嗡嗡声,在肖慧的耳旁吵得要命。牛魔王一直满脸笑容,还不时地亲切地拍拍她的肩膀。肖慧的脑海里,不时地浮现着拖欠的房租,和蜷缩在牢狱一角的父亲,她坚冷的表情开始有些松懈。牛魔王似乎觉察到她微妙变化的表情,笑的更加开心,讲的更加激情。她看到牛魔王的虚伪嘴脸,想起往日他骂自己时,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几十万的销售额。

人说:生活不仅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但在她的人生里,没有诗和远方,尽是苟且。在苟且的生活面前,她只能妥协,她脸上的表情彻底地松懈下来,苟且的生活冲破她最后一道防线。牛魔王露出满意的笑容,说:"今天放你一天假,你逛逛街,好好打扮一下,我帮你约蔡老板,时间是晚上八点钟,地点我给你定好了,等下发你手机里。"

肖慧刚从牛魔王的办公室出来,小方便扭着屁股、小碎步跑着过来,问:"到底什么事情?"这时小苏和辉哥,小丽和小美也都朝她聚拢过来,很多双好奇的眼神望着她,等待她揭开谜底。她感到很羞耻,心里的苦怎么说的出口。于是,她撒了一个晃,说:"牛魔王要我去联系一下从前的客户,那边的保单出现些小毛病。"他们知道后,声音很低地,很是失望地哦哦两句,便迅速地散开。他们就好像坐在戏院里等待看戏的人,希望即将上演的是一场大戏,等待了半天,结果演的是一场小剧。辉哥走上前,轻声地问:"真的没有事情,有事情可以跟我讲,我会尽量帮你。"他的声音带点磁性,这语气,肖慧隐约地感觉耳熟。

肖慧没有回自己的位置,而是直接走出公司,走去她常去的那个酒吧。她进去找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下,点上两瓶红酒,准备把自己先灌醉,再去见那个老色鬼。她希望醉酒后的事情,酒醒后她全都不记得。

八点钟,已经半醉的肖慧来到约定地点,那个秃胖子已经在座位上等她。看到她现身,立马笑脸相迎。他满是肥肉的脸,笑起来变得更加的狰狞,色眯眯地看着她,瞳孔里放着亮光,就好像饿狼看到温顺的小白兔时的兴奋。饭间,她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倒酒,秃胖子怕她醉倒,倒是很着急,不断地上前阻拦她。一边阻拦她,一边将那只肥猪蹄子伸入她的衣服里。肖慧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任凭猪蹄子在她身上游走,她麻木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灵魂,只剩下一个躯壳。

肖慧的酒喝差不多,秃胖子提议去酒店里谈谈心,她没有拒绝。走时,她把桌上的一瓶红酒带上。

到了酒店,已经晚上九点钟。秃胖子先去冲凉,肖慧就硬挺挺地躺在床上,像死尸一样。这时,肖慧的手机响了,是那个陌生男人的号码,她接起。男人用特有的,磁性的声音说:"慧儿,我喜欢你。"今天的这个男人的声音,她听起来很难受,很恶心。她极其厌恶的语言,竭嘶底里吼:"你别TMD装文雅,不就是想上我吗?你来啊,我在XX等你。"说完,哐铛把手机摔的远远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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