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生活随笔

“捡发菜”的故事

本文已影响 2.41W人  李孝贤

导读:发菜,颜色乌黑,状如发丝。明末清初戏曲理论家李渔称其为"河西物产第一"。发菜在甘肃武威市古浪县、内蒙等境内分布和生长非常广泛,群众也早有食用习惯。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商贸流通的发展,古浪发菜逐步走出县内,享誉南北,成为古浪一珍。天然发菜具有解毒清热、理肺化痰、调理肠胃的作用,尤其具有降血压的独特功效。发菜谐音"发财",与甜食搭配烹制为佳,深受广东一带人们的喜爱。20世纪80年代--90年代开始,在古浪大量收购,经加工包装成为烹制佳肴、馈赠亲友的上品,也成为古浪农民发家致富的一张“名片”。

“捡发菜”的故事

当兵也许是农家孩子们跳出农门的一种方式,在部队考不了军校、提不了干,只能“向后转走”,咱农民的孩子不管你来自哪里,服役期满退伍时国家的政策是“哪里来那里去”,所以1985年我服役期满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下条村。回来不久恰逢古浪修建“古年公路”(古浪至年家井),那时搞工程建设使用的机器极少,周边的村民们大多都参加了修建公路的“副业大军”,人们沿用着镢头抛、铁掀挖、架子车拉的劳动方式,村西边的那条山腰里整天尘土飞扬,村民们获取劳动报酬的方式是按土方计酬,为了增加家庭的收入我也参加了这个“副业大军”,每天下午收工时就有指挥部技术人员丈量土方登记后到月底结算,一天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抹了一层尘土,鼻孔里装满了泥土,咳一声都能吐出“泥痰”,一个月下来挣得最多的也就是七十来元。那时的发菜(村里人叫头发菜)非常值钱,从原来的每公斤60元已涨到了300多元,当时发财价格便宜时人们统称叫“抓”发菜,是因发菜比较多,村民们家家都用较细的不锈钢丝扎成一个小耙子,走出家门上了山直接在地皮上用耙子钩菜,说是发菜其实多半是草,下午回家后将抓到的发菜泡在一个大大地盆子里,这时那些干黄的小草就会飘在水上面,捞去草后在将沉在盆底的发菜和一些细细地柴棒儿分离开,而后将干净的发菜晾在屋内等待时机出售。后来家门跟前的发菜抓的没有了,发菜也值钱了,人们便互相拉扯一帮人到离村三百多公里的一个叫“大疙瘩”(内蒙地界)的地方去“捡发菜”,人人准备了一只锥子,一只手握住锥子,另一只手端着盘子,弓着身子漫山遍野地寻找着发菜,发现地上散落的发菜丝后一根一根地挑起放在篮子里,来回半个月每人可以捡到三至五斤,收入相当可观。一天我的爷爷李文虎找到我说:

“孝贤,我看这修路不行,眼下发菜价格这么好,我们挂落(古浪方言叫几个人)上一帮人干脆捡发菜走”。

“也好,跟您们走”!

“走的话,赶快准备上半个月的吃喝啊,我早早定车去”!

“好好好”!

下条村民外出捡发菜都要提前去李文焕爷爷那儿定车,他的那辆农用三轮车可是村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几乎每天都在往外送人、接人,那时上路常常提防县公路管理站、农机监理站的人员,他们在属于交通枢纽的大靖镇设卡挡车,什么公路养路费等等,如果你及时交不了钱立马将车的轱辘卸下来,何时缴清费用才能放你走,所以上路的农用三轮车要想跑远路逃避收费,在天亮前必须经过大靖才能逃过他们的围追堵截。

母亲知道我们要出远门捡发菜,便和妻子一起和(读huo)发面烧馍馍(古浪方言称火鏊子),和发面要勤且及时,不然烧出来的馍馍会发酸,所以母亲和妻子一晚不睡觉,操心着和面烧馍馍,在院子里将晒干的羊粪堆起引然,将面柔好后拿起切刀,在面馍上轻轻地切一十字,放入铁制的“鏊子”内埋入火堆,当温度达到一定程度时,那个十字便会张开“嘴巴”充分地吸收热量,馍馍熟得快,烧熟后取出还要在馍馍的外面抹上一层清油(采油),这样馍馍皮会一直保持软塑,吃起来香酥可口,两人半个月的馍馍一晚上烧好了,还要准备面粉、锅碗、背水的塑料桶、铺盖卷儿······

这一天的五点多,天空的星星仍在眨着眼睛一闪一闪,西北山村的寒冬,北风总是吹着口哨打着响指,肆意地在空中掠过,撕扯着人的脸庞,我穿着那件从部队带回的皮大衣,仍然觉得浑身刺骨地冷,此时听见“哒哒哒”三轮车的声音,我们一帮十五人都打好背包收拾好所需行囊向三轮车停放的地方集中,小小地三轮车厢里已装满了人们所带的各种物件,十五个人互相拥挤在一起,男人们尽量坐在车的边缘,以防女人们不慎掉下。三轮车一路冒着黑烟发着吃力地声音行走在山路上,穿过让师傅们揪心的大靖镇,一路向目的地“大疙瘩”奔去······

下午三时我们终于到达了这个浩瀚的沙漠边缘,沙丘、荆刺和远处那些红山丘就是这个地带的装点,寒风掀起的沙粒水波似在沙漠中游动,我们在沙漠中寻找着那些不知何人何时挖成的沙窑,各自安顿好自己的“住所”,然后分成三组:一组拿着塑料桶背水,一组拔柴,一组是“炊事班”,我被分在背水组,一行六人每人拿着两只20公斤的塑料桶,行走十多公里距离干唐车站不远处有一眼破旧的水井,在塑料桶的把子上拴山细绳将桶丢入,手握绳子左右抖动,塑料桶就会装满水,我们每人背着40公斤水终于到达了宿营地,赶紧交给“炊事班”烧水做饭,这是只见每个沙窑里都燃着柴火“烧沙”,虽是农村出身但这种“烧沙”还是头一次经历,他们说将沙窑底层的沙烧热,可以保持温度晚上睡下不冷,这一夜我似乎又回到了贺兰山拉练夜训的场面,而沙窑里确传着农家子弟们打工的故事······

翌日天刚蒙亮,大家带着一天的饮水和馍馍,拿着盛菜的盆子出发了,十多人散向不同的方向开始捡发菜了,爬上了一座小沙丘后妻子总是低头不时地在捡菜,我说:

“我咋一根发菜也找不到?”

“捡发菜必须一直弯腰,两眼瞅着地下才能发现发菜”,妻子说。

哦,我明白了,原来我是站着找发菜,当我低下头慢慢行走寻找终于发现了那些藏在草丛中细细地黑色发菜,但弯腰久了腰困实在难受,只有找一阵休息一阵儿,偶尔沙漠中窜出几只野狐狸,冬天的狐狸毛发贼亮,我们吼一声它们也不急着跑而是回头看看人们是否在撵它,正是狡猾地狐狸!这样一天下来我只捡到妻子的一半都不到,而妻子和其他人相比却又少于一半,大家坐在沙窑里交流着找菜的经验,找发菜要到潮湿、避风、草多的地方,第二天我们吸取经验,那些不该去的地方不去了,果然捡的发菜多了一点,由于整天的弯腰使得血流集中于脸庞,我的脸庞已浮肿。我终于熬到了半月,这天我们早早地收拾好行囊,等着三轮车的到来。终于回到家了,结果这一次我捡得最少:一斤半!但心里热乎乎的,因为半个月就挣到了近200元,我得意地给妻子说:

“我回忆贺兰山那个地方发菜多,我们野外训练时常常看见发菜······”

“那就下次到贺兰山捡发菜去······”

休息了大约一个星期,我的爷爷李文虎到家又喊我说再去捡发菜,我说这次我把您们领上去贺兰山捡菜走。

他问我“发菜多吗?”

“反正比大疙瘩多”

“好好好,那就准备一下明后天出发”

我说:“这次去的话,叫上三四个人就行了,因为那个地方我战友多,去的人多了不好······”

我们四个人:李宗风、李文虎、李文刚加上我,父亲听说我又要去捡发菜了,特意给了我一百元钱,因为去贺兰山需要坐火车,那时小偷猖獗,我出发前特意安顿大家把各自的钱带好,我留下了买车票的钱,其余的都让妻子缝在了衣服领里,从谭家井坐上去银川的火车,夜晚我们低头伏在车厢内的小桌上迷糊着,不时那些小偷光顾了我们,我们都假装熟睡,但他们摸过我们的口袋后撂下一句:“穷怂”便走了,火车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到达了银川火车站,我们又乘坐去巴音的长途客车,到了我服役的地方——喜鹊沟下车了,我知道那儿坑道多且避风,我找到了一个坑道后进去,坑道里面有专门的“宿舍”,我们铺好行李后,我说:

“明天我给您们指个地方您们捡发菜去,我去战友处要点油盐酱醋等等······”

“行吗?再一个你不怕丢人”?

“有啥丢人的,农民的儿子哪个不是这样”

李宗风(笔者爷字辈)说:“你去,我们捡得好的话,没人给你分一点······”

我的战友杨勇(同乡一个公社)在某连当炊事班长,第二天我步行十多公里去连队找他,他见到我高兴的不得了,赶忙安排炊事班给我加菜并热情地招待着我,我将回乡后的情况一一给他做了讲述,并且也告知了我们这次就是来捡发菜的,他说:

“那你怎么把其他人没领上,你一个人来了”?

“他们怕麻烦战友,主要也是去捡发菜······”

我们一直谝到下午三四点钟了我说要回去,杨勇坚决不同意,要求住一晚再去,我说他们肯定等急了,不回去以为出啥事了,不用我提战友杨勇请示连首长后,给我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十斤大肉、各种调料等,我激动地一句话没说背着这些东西急忙往坑道处赶路,他大声地说:“别忘了走时一定打个招呼啊”,当我回头望时,杨勇还站在连队外的沙滩山向我频频招手······

快到坑道时,我老远就看见他们三人跑着来接我,这一天的下午我们美美地“大餐”了一顿,吃完饭后他们各自炫耀着自己的成绩,我的天!他们一天捡的发菜相当于大疙瘩半个月的数量,各个脸上写满了笑容······

一个星期后他们所带的袋子都捡满了,我的袋子仍未满,他们帮我捡了一天终于将我的袋子填满了,文虎爷爷说:“这叫圆满回家”。

临出发时我们四人又到了杨勇那儿,中午开饭时他的连首长前来陪我们一块儿吃饭,连长还要杨勇亲自送我们坐车去,我们婉言谢绝了。第二次捡发菜的战果让我们很是兴奋,人人十多斤,他们走在村里的路上那个姿势都不一样了,洋溢着农家子弟满满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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