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气的证明（2）

二十六日这天，大红大火饭店的老板秦广汇忙得一塌糊涂，李靖不在这里，他的事情就堆到秦广汇一个人身上了，能不忙么?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稍微闲一点。

这时候，李靖从深圳给他打来电话：“喂，广汇呀，今天早点生意如何，忙不忙呀?”

“你说我忙不忙，今早上卖出了五百二十份早点，你的事情全堆给我了，要走也不打个招呼，你死哪里去了?”

“我在外地呀。”

“我不知你在外地呀?哪个外地呀?”

“有鲜海鲜的地方，回来我给你带一只海龟来如何?”

秦广汇正要回答，李靖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再把电话打过去，怎么也打不通，不是占线就是不在服务区，不知道这个李靖在玩什么花样，秦广汇气得把手机往桌子上一丢。

才抽了一支烟，秦广汇的电话又叫起来了，他拿起来一看，见是李靖，就说：“怎么啦，海龟买好了吗?”

“你别生气啊，说给你听吧，我在深圳，是和老婆一起来的。前些天我不是告诉你了么，要到深圳来看看，一呢，是考察这里的餐饮业，二呢，是来旅游的，我还没和老婆一起来过。若是有人问起我们夫妻去向，你就告诉他们，我们到深圳来了。”

说完，李靖就挂断了电话，秦广汇张开嘴巴才说了半句，发现对方挂断了，就关了手机，发誓今天不再接李靖电话了。

李玉顺昨晚上回去和李安顺通过电话，两家人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结论，那就是李靖夫妻都去深圳旅游了，李时芳还把这个结论也告诉了大学生孙毅。

这样说的时候，他们还是心虚的，因为疑点重重，而且无法自圆其说，说李靖夫妻去旅游了说得通，那么，李时雨呢，她去了哪里，她正在读书，又不是假期，不可能去旅游吧?还有李靖的爸爸妈妈，他们的电话为什么老是无人接听呢?

李玉顺和李安顺两家人之所以用精神胜利法自欺欺人，无非是不想看到大哥家里出事，那是一个多好的家庭啊，有房有人有钱有车，日子达到了中产阶级水平，李和顺夫妻养了一子一女，李靖夫妻竟然生养了两个儿子，他们家发人了。

自欺欺人却是无法改变现实，王志红的弟弟王达冰接到了王志红的同事打来的电话说，王志红已经几天没去上班了。

“几天没去上班了，几天呀，能具体一点吗?”

“这么说吧，今天是二十六日，从二十四日起，她就没来上班了，也没请假，打她的电话，却是关机。”

“是不是出差了啊?”

“看你说的，出什么差啊，我们的经理也在找她，她出差了经理能不知道么?”

“她是不是病了啊，你们去她宿舍看过吗?”

“宿舍也去看了，她的舍友都说几天没见到她了。”

王志红为了上班方便，有时候住在长椿街的女工宿舍里，她的同事确实来看过，就是不见王志红。

下了班吃过晚饭后，王达冰给家人打过招呼，就开车来到金碧辉煌小区姐姐家里，他在姐姐家门上反复敲，就是无人开门。

王达冰想，大事不好，赶紧报警吧!

王达冰拨通了110报警，胖子警察和瘦子警察又来到这里，他们看见这次报警的换人了，事主却是同一家人，就感到稀奇了。

胖警指着王达冰说：“是你报警吗?”

“是我报的警，这是我姐姐家，几天了，她的家人失踪了，”王达冰指着他姐姐家说。

“昨夜里也是有人报警啊，也是这家人啊。你们有疑惑，我们也有疑惑，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来，一定弄个水落石出。”

王达冰知道这是警察在糊弄他，要把姐姐一家人下落弄个明白，只能靠自己了。

二十七日这天上午，王达冰来到黄村第一小学找到李小恒的班主任老师刘丽云说：“我是李小恒同学的舅舅，我就是来问一问，李小恒同学这几天来校读书了么?”

“到今天为止，他已经连续四天没来校了。”

“你们学校找过他吗?”

“怎么没找过呢，我是天天给他家长打电话，他妈妈的电话打不通，他爸爸的电话有时通有时不通，他爷爷的电话无人接听。”

“你不觉得这意外么?”

“我当然觉得这意外呀，我估计这可能涉及到一起刑事案子了，我是个老师，有自己的工作，离不开岗位呀。”

王达冰知道自己失言了，老师有责任查询学生的去向，却无法对学生的去向负责，学校也不是破案机关。

王达冰回去了，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也要上班。

到了傍晚，饭碗一放，王达冰就开着车来到李安顺家楼下，他敲开了李安顺的家门，询问他姐姐一家人去向。

李安顺说：“我们也为这事着急啊，前天晚上，我们就报警了，警察也来了，他们分析是这家人没出问题。”

“那他们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一人了?”

“我们现在得到的消息是你姐夫和你姐姐去深圳旅游了。”

“谁可以证明他们去深圳了，谁见过他们?他们的孩子呢，就不读书了么?他们的老人呢，也一起去了么?”

“没有人可以证明，有一点是明确的，我姐姐去了大红大火饭店查询，秦广汇给我姐姐看了手机，昨天上午有他和李靖的通话记录。”

“这能说明什么呢，只能够说明我姐夫昨上午还活着，能说明其他人么，能说明他就在深圳么?”

“那你说怎么办?”

“我的意见就是要坚决弄开他们的家门，这里疑点太多了，只有弄开他们的家门，才会真相大白。我的感觉很不好，不是一般的不好，是非常的不好。”

“那好吧，就按照你的意见办吧!”

“你们一家人都要去啊，要做个见证，不然的话，有些事情将来说不清楚的。”

“那是我大哥家，我们当然要去，就是个邻居，我们也会去看的。”

王达冰和李安顺一家人来到金碧辉煌小区14号楼，小区是那么的安静，各家各户的灯光透过窗户射到室外，和小区空坪里的路灯融合在一起，昏黄柔和，晚风吹着树叶，不时有叶子飘在地上。整幢楼里只有李和顺一家暗淡无光，站在李和顺家门边，王达冰摇了摇门，他判断警察今天并没来，房门如故，还是那么坚实。

王达冰打电话叫来一名开锁人，这开锁人捣腾了好久，就是打不开门。原来，这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还扭了定栓。王达冰转而去物业那里借来一部梯子，搭到墙上，他爬上梯子，推开一扇窗玻璃，撩开窗帘，他看见地上躺着一女人，身上盖了一床被子，她身边流了很多的血，乌公漆黑，已经干涸了。

毫无疑问，这家人屋里发生了血案!

王达冰惊恐地从梯子上下来，一边说着“完了，完了”，一边就哭了起来。李安顺问他哭什么，他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李安顺，又打电话给110报了警，警察问他在哪里，他说，我就在出事地点，金碧辉煌小区14号楼3单元。

警察随后赶到，他们用特制的工具打开了门，大家走了进去，便看见几个卧室里地上床上躺着几个死人，数了数，一起是六具尸体。

大兴区公安局刑侦队长叫陈景明，他对门外站着的二人说：“你们都是他们的什么人?”

李安顺赶忙回答说：“这是我大哥家，我叫李安顺，我大哥叫李和顺。我身边这人叫王达冰，他姐姐就是我的侄媳妇。”

陈景明说：“那好，你进来跟我辨认一下，看这些人都是谁。”

死者虽说是血肉模糊，他们都是李安顺的至亲，他只看了一眼就告诉陈队说：“躺在大侄子房间里地上那个人就是侄媳妇王志红，他们卧室门外边地上的那个人就是他大哥李和顺，另一间小房子里的那个女孩是他侄女李时雨，客厅那一头地上的女人就是他大嫂何氏，最后一间屋子里床上的两个小孩是李和顺的孙子，一个叫李小恒，今年六岁多，一个叫李小常，今年一岁多。”

“这么说起来，这就是起灭门案了，”陈队沉吟了一会又问：“他们这一家人应该是七个人呀，李和顺有儿媳妇又有孙子，就必然还有个崽，他崽呢，这里怎么就独独少了他家儿子?他屋里崽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我大哥是有个儿子，他叫李靖，今年应该是快三十岁了吧，不记得是三十岁还是二十九岁。”

“你大哥家里几个子女?”

“他一子一女，儿子就是李靖，女儿叫李时雨，那个小屋子的女孩就是她，正在大学里念书。”

“一家七口人，杀死了六口，唯独没有血气方刚的儿子李靖，你说说，这件事是谁干的?”

“你们莫不是怀疑这事是我侄子李靖干的吧，他又不是疯子，怎么会干出这么疯狂的事情?”

“我还没确定是他干的，这样吧，你找找他们家的相集，我要看看李靖的相片。”

李安顺在李靖的屋子翻起来，找到了一本相集交给了陈队，陈景明翻起来，翻完后就抽出了几张李靖的相片，一张是他的半身照，大脑壳，肥耳朵，厚嘴巴，一身肉嘟嘟的，估计身高在一米八、体重在一百八十磅的样子。还一张是他的全身照，穿的是迷彩服。不管是半身照还是全身照，这李靖都是一个平头，头上的毛发根根竖起，刷子一样整整齐齐，直刺蓝天。

“这人很有力气啊!”陈队一边说一边将相片交给了资料员小江。

“不会是李靖干的吧，怎么会是他呢?”李安顺还是一脸的疑惑。

站在一边的王达冰叫了起来：“我看就是李靖干的，这个畜生，你要杀自己的家人就杀自己的家人，还杀了我姐姐，杀了我外甥。”

李靖的婶婶陈秀英在外面听说是李靖杀了自己一家人后，她也叫了起来说：“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他的亲爸爸亲妈妈，即使王志红是别个屋里人，可还一个妹妹是自己的血肉同胞呀，还有自己生养的两个儿子呀，怎么会是他呢?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乱说啊!”

陈队指着倒在李靖卧室门外地上的李和顺尸体说：“你们看看，李和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一家六个人有四个人都是死在各自睡觉的室内，只有李和顺夫妻是个例外，李和顺的尸体不在任何一个卧室里，而是在李靖卧室门外的地上，这里是客厅，他身上穿着睡衣，看样子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李和顺老婆死在客厅另一头地上，她出来干什么?

几个警察听了队长的话，没说什么，都在想着。

陈景明留下两个法医和两个勘察现场的警员，带着其余的人回去了，他交代留用人员，叫他们快点办完事情赶回局里参加案情分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