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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边缘(上)

本文已影响 2.51W人  雨夹雪&疯

一、大山深处有人家

天的边缘(上)

从宜昌往西走,属于大巴山的长阳陡然突兀了起来,一下子拔高了近千米的海拔,渐朝西,山峰突然变得平缓,除了空气格外新鲜外,一切变的平凡了起来。

沿着小山丘的边缘零散的点缀着几片房屋,在冬日的天空下像破布一样杂乱着,白雪并没有能掩盖住黄叶透出的苍凉,只有几缕炊烟透出些许生机。也许有些冷,窄窄像小学生铅笔画出的山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鸟雀也一时寂寂。小山村的一切定格于锅盖般苍穹中。

火坑边缘零星传来父母的低语,细语像夏日晚上昆虫的低鸣,电视机间或传来不知名歌星的乐章。王苦却享受着寒风袭脸的片刻清醒。

烟燃已过半,也不知是风吹雪入眼,还是风送烟入眼,他左眼微闭,身子斜坐,椅子半靠在墙的棱角上。一切是那么的和谐,用王苦自己的话说这时他感觉是幸福的。

突兀的几声犬吠划破大山的宁静,集在烟头的烟灰终于摔落下来,随风消散于空中,站起身,一条歪歪扭扭的脚步伸向远方使他有微微愣神,微笑立马堆在了满脸。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站在院坝,好像并没有进屋的意思,好像屋里的温暖使她有些畏惧。

“呃....”嗓子一阵干使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以至于胖胖的脸都有些扭曲。

“在镇上看见了你的,但看你很忙,怕没空理我我就回来了。”也许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怜惜,王苦脸上的笑容顿时冻结了。

“他呢?”

“我只是路过,到下面去借个东西的。”

他再没有言语,她也放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小狗没有继续出声,望了望主人,趴在他脚下。

“小艳来了?快到屋里坐?” 王母从火坑出来,放佛带来一丝暖气。

“我等下来,先去借个东西。”急急的往外走,险些滑倒。

于是在雪白的天地间有多了串脚印,只是比较凌乱。良久,王苦走在院子里,任寒风洗礼!

父母不止一次问虽然没能在一起,何必这么对别人呢?

正因为她对你们很好,对我还有情我才的这样。唉!一声叹息感觉天地间都沉闷起来。

二、往昔少年今强颜

小的时候喜欢爬到山巅,望着包裹着山村的层层山峦,理所当然的认为天地就隐藏在周围不知名的小山谷中,以为武汉只要翻过某座山就到了,北京远点要翻过几座山。那个时候的人们渴望出去,却甘于贫穷。

随着读书,工作,王苦也算走南闯北,才知道世界之大,意气风发的他才明白自己的浅薄,有的时候他甚至认为有些浅薄并不是努力就能赶得上世界的变化的。那个时候对这好像在天的边缘的家乡有些嫌弃,贫瘠而不灵动。没有底蕴,就像自己一样能被人一眼看到心肺。

回到家好几天了,王苦并没有走出这个敞开的院子,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屋前一块平地而已。在刻意的放松中他好像忘记了所有,更好像过多的新鲜空气把自己麻醉了。到家串门的也不多,也许是大都还在回家的路上,或许。。。

好多年前王苦绝对是个传奇,全镇甚至全县很多父母都会这样教育孩子:你看王苦多不容易,成绩多好,终于走了出去。也许在所有人的期盼中日子马上改观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所以大山也好像忘记了这位曾经的传奇人物。

二妈说他和闺女样舍不得出门,哥哥弟弟们觉得他不合拍。永远只是看书看书。所以年前的他格外清静。

“和她真的离了?”

“我早看出她不是个东西,不过离了也好。重新找没有?”

“下面香儿还没结婚,你们没谈吗?”

时间长了,王苦习惯的笑笑,脸上看不出悲喜。

“你姐今年不回来?”嫂子不经意的问起他才记起姐姐姐夫今年回家过年的。也才记起年货不得不办了。

姐姐在这周围绝对名气很好,顾家,豪爽,混的很好。

三、身处闹市尤寂寞

香儿今年回家的比较早,以至于父母惊喜的有些失措。她没有回想有好几年没有回家过年了,平时也没有刻意的给家里打过电话,用某个人的话说:你们女孩子都是离家远了,心也远了。

几年的时间她突然觉得父母真的老了,瘦了。心里真的有某人说的那种撕裂感。

看着母亲手足无措的忙着给自己做饭,她感觉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多想抱住父母痛快的大哭一场,说声对不起。最终也只是默默的躲在厕所,仍眼泪顺颊而下。

我走时,你含苞待放脸儿娇,我走时,你两颊湿润强自笑,我走时,你怯懦守候风欲倒;红尘蹉跎心难许,柔柔心底情丝绕,归去来兮忧逃避,物是人非事难料,踟躇蹒跚双泪眼,依然清风依然娇。香儿从微信圈知道他回来了,虽然比自己预料的要迟很多。他还是一向的诗香风流,他还是一味的含蓄温情,她知道他喜欢兰花,尤爱山上野生的惠兰。

每一分钟好像就有评论的增加。她却没有评论的勇气。雪未融,惠兰顽强的展示着自己的绿色,轻轻的扒开树叶,兰花花蕾在雪水中晶莹剔透,好像一阵春风就能傲天绽放。良久,她望着不远处乡镇某地方的古树。定格成一副油画。

王村离镇上有20里地,幸好国家政策好,每家基本都通了所谓的公路。和山村的冷清不同,镇上好像就是另一个世界,窄窄的街道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喇叭声、叫卖声、朋友相见的寒暄声、还有被车溅了一身泥的咒骂声混在一起。

办年货无非是鞭炮、蔬菜、吃食、对联等,在这些中鞭炮绝对要占一个很大的也必不可少份额。也许是沉寂了一年的缘故,山里人讲究的是炮越响越好,不求比别人好,但也不能比别人差。用王苦父亲的话说:我们也是户人家。所幸这些只要有几户一起店主会送货上门。

今年的年货王苦更觉得累,母亲因为身体不舒服不能来,一切的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不能忘记东西,还要考虑怎么配菜?尽量周全。毕竟姐姐姐夫要回来嘛!

有人说马云能把所有节日都搞成购物节,然而山里人的春节是炫富节,新媳妇新女婿见双亲节,两手拎着大袋蔬菜的王苦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孤单,甚至他感觉所有人此刻都是幸福的,只有他在这个圈子外面。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超脱的人,善于忘记过去的人,在看见小早两口子可以的秀恩爱后他又不自然的想起了前妻。甚至有些恨的感觉。

自从自己净身出户离婚后,王苦本以为自己会平淡的对待这份过去的感情的,此刻他却觉得上天对自己确实不公。

我有才,为何生活所有都成我成功的羁绊?

我有才,为何漂泊半生难觅以知己?

我有才,为何只能半夜迷茫中吟想?

我有才,为何时时面具紧戴战战兢兢?

真可谓是:红尘蹉跎月,辛酸傲气节,说好艳阳照,漫天雨夹雪,怒睁眶欲裂,嘶吼九天泄,苍天不开眼,疯狂火湮灭。

当然这些只代表王苦当时一瞬间的状态,随后他就像被人一下子抽干了精气神,佝偻的放下手中的袋子,哆嗦着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人却剧烈的咳嗽起来。

四、相逢擦肩不相识

街道还是以前的街道,就连人好像也没多少变化,也许年纪大了,香儿失去了几年前时上街的兴致,她没有选择和母亲同行,骨子里怕遇见熟人千篇一律的问答。漫无目的的她却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像一匹孤狼游弋着,却也高傲着!好像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印下痕迹。一时的激动使其慢跑起来,咔咔的高跟鞋声都有些掩盖不了快速的心跳。

他的身影原来越清晰,她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最终化成一声长叹。“我给他说什么呢?”

“他能一眼认出自己吗?”“他会在乎我的过去吗?”以前的生活像电影似的充斥着大脑。她一下子失去了上前的勇气。

他慢慢的站直身体,烟仍斜叼在嘴角,慢慢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好像眼睛里只有路,没有任何情绪,此刻他是冷漠的。像一团千年寒冰,使她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

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永远是不屑一顾吗?

那一年,她18岁,这时的她有着对所有没好东西的向往,他是她的偶像,好像全世界都有着他的传说。当母亲说他回来相亲时胡思乱想的一整夜没睡好。

他来的好早,进门时她头还没有洗完。

他走的好快,以至于母亲留下他吃饭也没能如愿。只留下他喝过的茶杯还留有余温。

他走后,全家默默。她好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起几分钟。

后来才知道当天他确实有事。

随着通信的不便,在她外出打工的时候彼此失去了音讯。

“22岁你还未找便来娶我’。她不知道父母传话时加了条件。她更不知道的是王苦痛恨22这个数字。在22岁时,随着她的离去,他失去了灵魂。

那一年是她唯一盼望早回家的一年。也是改变她人生的一年。

她至今清晰的记得那一天是腊月24,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住了,天气冷的像要冻住所有。王苦堂哥的婚礼如期进行着。她多想和他来个烂漫的偶遇。

那时的他好帅呀,一身西装把他略矮的身材衬托的好高大,自信的她认为她是新娘,他是新郎。

可笑的是自己在他身边转了几次他居然无动于衷,可笑的是她刚好听见隔壁小妹向他表白。

她不知道怎么回家的,只知道从此自己的世界变了。

隐隐的希望最终在擦肩的瞬间破灭。香儿最终也没等到他的信息。

五、相聚欢笑更沉默

王苦无法形容自己走过的路,当然大部分时间他选择遗忘。

我有故事也有酒,对月当歌愁更愁,有心弯弓射满月,无力独坐调管瑟。随着姐姐姐夫的回来家里也渐渐热闹起来。

姐姐也有着属于她的传奇,甚至比王苦的传奇更加持久。

十几岁外嫁武汉,现有属于自己的车子和房子,这在当地是很震撼的,何况还有着照顾弟弟和娘家的好名声。

只有王苦知道姐姐的不容易。

“今年年不好过呀,我初一的回来可以不?”姐姐认为出嫁的姑娘在家过年会是娘家穷。

“何必呢?回家过年花费少点,我已经很穷了,不怕更穷。”

“这。。。”

“他愿意也一起回来吧?我还能清闲点。”

于是姐姐姐夫决定回家过年。

先不想太多,凑合着把年过完再说!王苦这么安慰姐姐。

大人的思想很简单,儿女健康,一家团聚就是最大的幸福!

王苦更没有当家做主的觉悟,姐姐回来基本她说算就行。好像随着他们的到来,他彻底放松了自己,抽着烟,看着电子书成了他的日常。

姐姐也是幸福的,这么多年还能在娘家当家做主使她很有成就感,唯一的改变是很多事情事先知会弟弟一声。经历这么多她终于知道弟弟的不容易和人格的伟大。

姐夫也是幸福的,小舅子突兀的通情达理起来使他如沐春风。虽然他口头不承认,心底还是很怵好像能洞察一切的小舅子的。

这个年可以说是王苦过的最舒服、放松的年,一切看起开是那么的美好!一家人也都希望每年都能这样。

“起来喝茶了!”回家后父亲的惯例是起床烧好开水叫王苦起来喝茶,当然有时也撒娇似的要王苦泡好一起喝!

由于姐姐姐夫在,王苦和母亲完全没有做饭的觉悟。

“饿了就吃零食!”母亲一大早说八遍。

一切都是那么没有可以安排的井然有序。

猪头肉已经煮好,象征着已到中午。

姐姐、姐夫、王苦一人抱着一截猪头肉骨头啃的满嘴是油!也许是太香,家里的小狗却急躁了起来。

“要不把猪耳朵啃了?”王苦心情大好。

“不太好吧?”姐姐望着母亲,明显有些意动。姐夫却一脸的茫然。

“想吃就吃。”母亲脸上笑开了花。

“又不像以前没得吃的。”父亲好像为以前没能让孩子过上好日子有些愧疚。

是呀,无论怎么说现在日子好了,不愁吃食了!王苦只希望父母多活几年,再多享享好日子。

“今天的肉很好吃,那年的也有味道!”王苦说道。“你们养好身体,多活几年,我们回来才有家的感觉。”

新年的钟声伴着烟花的绚烂就像大山人民对来年的期望冲像天空,照亮一个个的淳朴的心田。看着残疾的老父,体弱的母亲王苦突然有些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离家的日子有近了。也许要等很久才有这其乐融融的场景,他不知道习惯孩子们喧闹的老人在孩子出门后是多么的不习惯。千万思绪涌上心头!

六、离别愁绪强颜笑

刚过初四,本来柔和的风突然冷冽了起来,间或的小雨使大山变得冷酷,一夜早起,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

“叫他们今天不走,非要走,下雪怎么走?”母亲嘀咕着。

“问下他们到那里了?”父亲也着急了起来。

王苦很喜欢雪,雪能掩盖住大山还未复苏的苍凉黄色。王苦更喜欢雨夹雪,他知道雨夹雪更残酷。人在苍穹下,无遮无挡,雨水顺着脑袋四周无偏差的钻入脖子,雪花粘身即化更增添了几分寒意。道路泞泥,落脚就湿。让人绝望。

这个时候王苦更没有理由外出走动了,和衣躺在床上,没有看书,任凭电视开着。神游九天。

刚给姐姐打完电话的他心里有些堵。他也知道姐姐心里很难受。

“路上小心点开车,回去不要和姐夫吵架,日子慢慢就好了。家里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没想到这句话让姐姐失态的哽咽了起来。“感觉很对不起,回来拉了一车的东西,给家里什么都帮不了。一分钱都没给。”

“我现在毕竟好点,还需要你给什么呢?你只要想你们稳定了,我也就稳定了。和姐夫好好的就行,家里有我。”

安慰姐姐的同时,自己也忍不住泪流了满面。

人生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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