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散文随笔

拜年琐记

本文已影响 3.52K人 

【一】

拜年琐记

从老家去县城看望那里的五姨、七姨两个姨妈,然后就在县城里住一宿。毕竟城里的条件要好一些。我一个电话打给七姨家的老三,那是跟我同年的表弟,关系也最好。老三说,“你来了就好,正好解决上次的误会,记得带一包烟过来呀!”

我正在开车,没太听清楚,只听得什么“误会”、“带烟”。我也记得随车带着烟的,过年嘛。

一小时的车程到七姨妈家。给七姨妈和姨父拜过年,就拿着烟找老三,问及具体情况。老三说,去年五月底,他们一家八口到我所在的城市,去看病中的我父亲。当时,是坐老三的妹夫单位的面包车去的,开车的是妹夫自己。当时,按照我父亲的要求,我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吃饭。之后,七姨父让我拿烟给妹夫,我说,“我不抽烟的,没有。”

老三说,由于我没有给妹夫烟抽,七姨父觉得很失面子!因为,妹夫是七姨父的郎,不像自己的崽那样可以随意。有劳妹夫开车,给包烟表示表示,既显得主人客气,也让七姨父有面子。结果,我误解了“给烟”的意思,以为只是点一支烟抽,而非礼节性的发一包烟。

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一直蒙在鼓里。怪不得在路上耽搁了一下时,老三还在追问怎么还没到。后来,老三说,七姨父不让追问,来就来,不来正好,省了做饭劳累。

我问老三:“隔了那么久的事,现在补上一包烟能够弥补吗?”老三说:“可以的,七姨父会把烟给妹夫的,并作说明的,面子就挽回了。”

七姨父一直在厨房忙乎,感觉平日里的热乎劲的确淡了许多。我手里攥着那包烟,竟然不知如何开口说。老三见状,把我拉到一边说:“快点,别让他以为是我告诉你做的。”

于是,我立马走到厨房说:“姨父你就是能干,一来你这里就给你添忙添累。”

七姨父说:“别客气。”

我把手里的烟递上。

他说:“他不抽烟的。”

我说:“是上次欠你的。”

他说:“是欠你妹夫的。是五月二十八日。”

我说:“你的记性真好。”

他说:“你原来很懂事的,这次怎么回事呀?”

我说:“我以为你让我递一支烟……”

果然,姨父的情绪由阴转晴。吃饭的时候,不断给我夹菜,给我倒酒。我本想说我要开车的,喝酒会不安全的。可是,担心误解,却把话又咽回去了。

饭后,七姨父又在厨房里忙于洗碗,整理。

我跟老三表示感谢他的提醒,不然,我会一直不知情的。

七姨妈说:“也怪七姨父他自己方式不对,哪能当着那么多人说,最后让自己下不了台,他可以把你拉到一边悄悄说呀!”

我们的话题自然在七姨父身上。都表示,七姨父其实是很热心的人,谁家的红白喜事,他都喜欢张罗,可是,性格过于直率,脾气却又很古怪,最后却不一定捞着好。他人很能干,却又喜欢指责别人,结果费力不讨好。

现在,七姨父尽管已经70岁了,可是他每天要下地种菜,每天早上要到山下的水井担水,每天自己做饭炒菜,从来不要七姨妈动手。结果,七姨妈舒服是舒服了,可是身体状况却没有捞着好。而七姨父呢,面色红润,头发乌黑,声音宏亮。但愿他的这番劳累,不被曲解才好。

【二】

表哥从外地回来过年了。他打电话给我,说如果我回乡,则见见面。我说:“好的,我们有十多二十年没见了吧?”

近几年,我是每年初二都要回乡给母亲“拜年”的,尽管母亲离开我们32年了。如今,回乡的路很好走,加上自己有了车,出行很方便。从我所在城市到家乡,单程120多公里,约100分钟可到。

这次见面,我还是能够认出他来,只是比印象中的他整体膨胀了许多,脸上的褶子就像当年的姨父了。岁月的神奇,让历史总在这里循环地演绎着。

表哥当年是很帅气的。我的印象中,他的形象还是高中的模样。他那时候在我家背后的山上的中学上学。由于离家远,经常来我家吃饭。因而,我们的交往在若干老表中还是比较多的。中山装的胸前别着主席像章,白净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我发现,今日的表哥,身边有三个女人,有一个小女孩,还在吵着要抱要背的,而另外两个成年女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身份。表哥的年纪该是五十了吧,孩子居然还这么小?或许是再婚吧,那两个女人或者说还是女孩,也就二十多,是表哥女儿的年纪。

表哥或许看出了疑问,便一一给我介绍,妻、女、侄女。妻是第二个了,比自己前妻生育的女儿大两岁;与现有妻子生育的女儿才三岁,可谓是晚年得子。表哥还介绍,自己是所在的职业技术学校里中层干部,随着学校的升格,自己的职位也由科级升格为处级了。也就是与家乡所在的县级干部平级了。我觉得表哥很是了得,可以跟县太爷平起平坐了。只是,表哥可能比较低调,或许县里的干部并不知情,不然,应该给予礼遇才是。

说起家里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表哥显得很无奈。

主要是说他的父亲——我的姨父。由于父亲把几个钱看得太重,原本可以花些钱让孙子辈代为尽孝的,只好自己劳累了。如果可以让孙子代劳尽孝,则父亲可以轻松到儿子处去尽享天年了。

其实,表哥是姨父家里两男两女中的满崽。当年,姨父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岗位退休时,让表哥顶的职,从农村步入了城市,也由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摇身一变成为了国家公务员。我感觉,表哥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是怨怪自己的父亲小气、不开明。他告诉我,大表哥认为,姨父应该投靠顶职的小儿子,因为小儿子的经济条件好;大表姐则认为姨父在大儿子起新房时给予了经济支助,而自己却没能得到分文,小表姐家里条件不好

姨父说,他过完年就是80岁高龄的老人了。春节前十二月十三住的院,腊月二十八出的院,一直没缓过劲来。说话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咳嗽。我说,姨父你年纪也大了,还这样的哮喘病,应该去投靠小儿子,去休养,会舒服些的。姨父则是无奈地摇摇头,欲言又止。

表哥应该算是比较成功的人士吧,在我们家乡里,能走到县团级位置,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可是,从表哥的脸上却看不到春分得意的神情,相反,倒是一脸的沧桑。刚进五十的人,额头上皱纹很深,眼袋也是松松垮垮,嘴上的胡子也是稀稀拉拉。对于表哥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前妻离婚了,与前妻所生的女儿也刚刚因病死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姨父这个家,表哥这个家,似乎各有各的难处。

【三】

回老家,必去堂兄家,先到二堂兄家。

二堂兄说:“爷爷的三个儿子,只留下了你、我、你大堂兄三个孙子。实际上只有你和我了。那个大堂兄是个废物。”每年过年给祖坟除草,喊他去,他居然说,叔叔没有雇他,也没有人出钱,不去。不看他八十岁的人了,真想给他一耳光。

我说:“家里就靠你了。我在外地,难得回来的。几个侄儿也是打工的打工,打牌的打牌,忙不赢哩。”

二堂兄说:“我也77了,眼睛看不清东西了,耳朵也有些背,恐怕也难以胜任了。还是花些钱把祖坟修筑水泥算了,也别等你父亲百年了。”加上我的大儿子造孽,离开家里两年了,音讯全无,撇下老婆孩子不管,更不管老娘老爹。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孽种。二堂嫂说:“你不知道,年前我跟你哥同时病了,起不了床,三天没开门。”可是,我自己的八十六岁老娘,正月十六就要搬到我这里住。我的四个兄长,愿意出钱给我,说老娘愿意跟我这唯一的女儿过,毕竟媳妇隔着一个肚皮,不像女儿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不生分。

我安慰了片刻,起身去大堂兄家。

大堂兄家就在二堂兄家的坳下,直线距离也就二百米。到了屋前,看到大堂兄坐在厅屋大门口晒太阳。蜡黄的脸上,像是营养不良。我大声喊着“过年好!”他则迟疑地迎着太阳光看我。我问他:“认得我不?”他看了很久说:“认得,只是记不起名字,老了,记不住了。”我说了我的小名,他才恍然大悟似地说着我的大名,忙不迭地把我让进屋坐。

进得屋,只见大堂嫂在里面烤火,靠在躺椅上,周边围了些毯子被子什么的。我依然大声喊着她,见她眼神迷茫,便主动说着自己的名字。大嫂客气地说:“坐,吃果子。”然后,示意大堂兄放鞭炮,这是家乡对贵客的礼遇。大堂兄问及鞭炮在何处,就去寻找。大嫂说:“自己大病一场,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到现在身体还不见好,起不了身。”

正说着话,突然一声巨响,响彻屋内,感觉房子都震颤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而大嫂却纹丝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我知道,那是大堂兄在放“地雷”炮仗。接着又是一声,又放了一个。我忙走出去,见大堂兄在厅屋里摸摸索索点着炮仗的引信,眼睛几乎凑到炮仗引信上了。便喊着:“小心!小心!”话没说完,引信已经燃起,他顺手就丢在地上,我忙捂着耳朵。等炮仗爆炸之后,就把大堂兄拖进屋,不让再放了。

我原本是按家庭给红包的,可是,大堂兄家里我把红包分成了两份,当然,红包的内容是一分为二的。因为,大堂兄和嫂子是分开过的,大堂兄跟大儿子,嫂子跟小儿子。往年把红包给了嫂子,结果大堂兄就得不到分文。因为,虽然没有离婚,但是他们早就没了来往。

说起来,嫂子还算幸运,小儿子待她不错。而大堂兄却不然,说是在大儿子家,其实是缩在自己的老屋,自己照顾自己,连年三十的年夜饭都是自己做自己吃。大儿子没有喊他过去团年,主要是大儿媳没有这个意思,大儿子也就听之任之了。

据说,大堂兄是很能吃的,八十岁的人了,一餐得吃三大碗饭。

据说,大儿子不怎么认父母,主要是父母不怎么认他。都说父母爱满崽,而对老大就不怎么疼爱了。所以,父母老了,大儿子也就理所当然不闻不问了。

望着我那已经步入老年的堂兄堂嫂,各自都有着两个儿子,到头来却没得依靠似的。儿子孝顺则管,不孝顺则无可奈何。总感觉,我打小在农村长大,那些曾经纯朴的风气,如今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原创作者:彭楠)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