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杀死你的是孤独（四）

初恋情殇后的孤独流浪

三毛是一位独立孤傲、自由率性的另类女子。她敢爱敢恨，爱就爱得纯粹热烈，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甚至可以为了爱情牺牲一切。“爱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辛酸那么苦痛，只要还能握住它，到死还是不肯放弃，到死也是甘心。”这就是三毛的爱，爱得疼痛忧伤，爱得死心塌地。试问，这样宛若冰山雪莲的纯洁爱情，人世间的世俗男人有几人能配拥有？所以三毛的爱情故事注定是没有美满结局的悲剧。所以最初大部分人不知内情的，三毛貌似潇洒独立的漂泊流浪，实际上是她逃避现实、逃避爱情迫不得已的生存方式罢了。

台北命中注定是三毛的伤心地。她受的几次劫难大都发生在台北。小时的学堂受辱令她半生都缓不过气了，而两次全心全意投入的爱情夭折，几乎让她命丧台北，所以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孤独流浪他乡。但最后三毛还是在台北以自我了断的方式和孤独抗争，结束了自己为爱漂泊流浪的脆弱生命。冥冥之中难道真得早有定数？

三毛在顾福生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灵魂的栖息之地---写作。从此她一发不可收拾地写了许多文字虽显稚嫩，但却有一种逼人的灵气的作品，深得慧眼识珠的白先勇的欣赏，才有了后来三毛漫长的文学之旅。三毛又在顾福生的引荐下认识了白先勇的女同学陈若曦，也是一名作家。她成为了三毛一生的挚友。陈若曦是个热情开朗的女孩，一头清爽短发。素日里，她总劝说三毛应该走出自闭的狭隘世界，已经错过了花季，不能再与青春擦肩。正是这个女孩的鼓励支持，让三毛成了文化学院的第二届选读生。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三毛竟选择了哲学系。“之所以选择哲学，是因为想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这个叛世离俗的女子，任何时候，都会有其自身独特的想法和理由。正因为如此，她的笔才能撰写那么多不与世同的故事，成为一代富有传奇色彩的作家。

这样的女子，内心世界永远似一片汪洋，波涛不尽。她的情感，亦不肯平静，一旦选择了，誓要纵浪到底。让再次走进校园的三毛没料到的是，一桩情缘在默默等待着她。尽管这段情缘，没有留下美满的结果，甚至把她伤到无以复加，被迫从此孤独流浪，但为情而生的三毛无怨无悔，甘愿做他生命中那个最痴情的旅人，为他红颜尽欢，遗世独立。因为在她最美的年华，为一个美丽的男子奉献她一颗宛若朝霞的初心。人世间还有什么比震撼灵魂的两情相悦更美好动人的呢？正如佛所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这个美丽的男子，叫舒凡。本名梁光明。戏剧系二年级的学生，比三毛高一个班。是学院里叱咤风云的才子，英俊倜傥。他是三毛真正的初恋，三毛爱他爱到没有信仰，爱到远走他乡。“这个男孩是当过兵才来念大学的，过去他做过小学教师。看了他的文章后，我很快就产生了一种仰慕之心，也可以说是一个十九岁女孩对英雄崇拜的感情。从那时起，我注意到这个男孩子。我这一生所没有交付出来的一种除了父母、手足之情外的另一种感情，就很固执地全部交给了他。”这是三毛在《我的初恋》里写的一段话，多么固执又痴心的女孩。她的思想，无有止境。她的爱，却深情纯一。她不肯轻易为谁改变，一旦爱了，可以不要自己。从此三毛像信徒一般如影随形地跟着舒凡，放下了一切自尊和自傲、自卑和软弱。舒凡应该知道，这个女孩在默默地为自己付出和奉献，但不知何故始终保持缄默。可能是缺少三毛那般爱的勇气吧！他的冰冷，让三毛的心受尽煎熬，每日陷入相思的河里，尝尽了酸涩和痛苦。那时候，三毛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相继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虽不及舒凡那般声名远扬，却也是位多情才女。可骄傲的他，当时或许不肯为任何女子轻易低眉，或许在考验三毛的爱到底有多真。谁说爱情不可以追到手？终于上天赐给了三毛一个单独表达的机会。

有一次，三毛发表了几篇文章，拿到稿费，在学校请客。正当同学们闹得不可开交时，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舒凡。别人可能都没什么感觉，可三毛的心底顿时惊涛骇浪。三毛强压住心中的颤抖，鼓足勇气起身为这个暗恋了几个月的男子倒酒，她眼中万种柔情。但他依旧冷漠如霜，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再不肯转过高贵的头多看她一眼，像是害怕与三毛有任何交集。不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三毛被狠狠地击伤，只坐下来，自斟自饮。宴席散去，薄醉的三毛止不住内心的悲伤。落寞的她，独自漫步于空旷的操场。她忧伤地想着：该用怎样的柔情，才能打动那个冷若秋水的男子？三毛不知，其实那个叫爱情的词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不知，幸福原来可以触手可及。当爱成了一种信仰，它必会以痴情的方式相报。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寥落的操场上，离她不远处，伫立着一个让她日夜魂牵梦萦的身影，正是舒凡。那一刻，她死寂的心怦然狂跳。“我的一生不能这样遗憾下去了，他不采取主动，我可要有一个开始。”暗恋了几个月的三毛，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心爱的人，她再也不想等待、不想错过了。她必须勇敢地争取，无论结局如何，她要给自己一个无悔的交代。这不是赌注，而是她人生中第一场真爱，她愿以所有的美丽，换取一刻情深。“于是我带着紧张的心情朝他走去，两个人默默无语地面对面站着。我从他的衣带里拔出钢笔，摊开他紧握的手，在他的掌心上写下了我家的电话号码。自己觉得又快乐又羞涩，因为我已经开始了。”这个自闭多年的女孩，能够打开心扉，越过俗世藩篱，追求心中所爱，该是多么地不易。她不知道这种开始会不会是一场独角戏。来不及多想，她要的就是这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在爱情面前，不能却步，不能低头，否则一擦肩，就是永远的遗憾。递给男孩钢笔，三毛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之前，她还是禁不住落泪。这泛滥的爱啊，让她疼痛难当！那个下午，三毛逃课了。她寸步不离守着电话，苍天不负有心人！三毛终于等来了她生命中的第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

三毛为这段爱，付出了青春岁月里所有的热情。那时候，三毛觉得自己就是枝头那朵最灿烂的花。为了所爱的人，她要固执绽放，以身相殉。三毛期待和自己爱的人朝暮相处，任何的分离都让她心生不安。这正是她本性脆弱，缺少安全感的表现。最害怕孤独的三毛恰恰与孤独相伴一生！舒凡比三毛早毕业一年，三毛提议和他结婚，给爱情一个归宿，舒凡不愿意。三毛又提出她可以休学结婚，舒凡亦觉不妥。他认为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以他的才学，应该有一份锦绣前程，而不是早早将自己埋葬在围城里，为柴米油盐消磨了雄心。没有谁对谁错，这正是男人和女人的本质不同之处。女人可以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可男人大都是泥做的，骨子里都逃不掉一个“俗”字。在现实面前，舒凡，一个倜傥洒脱的男人，退却了。爱情装扮了他的青春，却不能更改他的命运。他的退却，并非是薄情，而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对抗三毛的咄咄相逼。谁说痴情不是一种罪过。有些爱，确实需要适可而止。只是初恋时我们不懂得爱情，不会慢慢去爱，不明白爱的美妙重在过程。像三毛这样独特孤僻的女孩，亦免不了儿女情长，甚至比寻常女子更不顾一切，难舍难收。那时候，三毛每天都在等舒凡做选择。要么和她结婚，要么就放手让她远去西班牙留学。“其实，我并不想出国，但为了逼他，我真的一步步在办理出国手续。等到手续一办好，两人都怔住了：到底该怎么办呢？”三毛后悔了，闯祸了。为了弥补，在临走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她了给舒凡最后的机会：“只要你告诉我一个未来，机票和护照我都可以放弃。”如此相催，如此逼迫，让舒凡根本无法心平气和给出承诺。三毛要的未来，他可能真得给不起。或者说，他的未来将会是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让他如何去承担这个责任。那个悲伤迷离的夜晚，他哭，三毛也哭。那是个疼痛、伤感、遗憾交织的夜晚，眼泪成了最好、也最慈悲的语言，它可以原谅所有的背离，可以擦拭带血的伤痕。舒凡的最后转身，让三毛彻底崩溃。她对爱的所有期盼，所有的幻想，就这样成为泡影。所以她必须走！必须离开这座城！她需要在远方自我救赎。

三毛曾说，我没有办法，我是被感情逼出国的。其实，逼她的，是她自己。这就是三毛，爱到极致，活到极致的三毛！这个初恋就被爱情令箭击伤的女孩，需要一个人独自舔血疗伤。于是她去了远方，从此开始了孤独流浪的漂泊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