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老人

那个老人的家里最近总是时不时的传出敲锣打鼓的声音，这样已经持续一两天了，而且他们家好像来亲戚了，以前就那个老人和他儿子一家，现在好像家里时时刻刻都有十几口人在。因着声音实在吵到我睡眠，我便问了俩嘴，他们说那家老人快不行了，家里人就都回来了，都在求菩萨呢。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消停了几日，这几日又敲锣打鼓起来，我听着他们说，那老人又好了，他们还在求菩萨呢。好了还在求菩萨，我倒搞不清楚了。

那个老人我是认得的，在我幼年时期，她老喜欢在我们家的瓜田下面晃荡，偶尔向我奶奶讨几根瓜，每次看见我都要夸我几道，许是因着有一次偷瓜被我抓个正着吧。她有一个小儿子早年因为贩毒被抓了，她一直一个人住一块。几年前突然就不认得人了，腿也动不了了，就一直躺在椅子上，和二儿子一起生活。

我路过她家门口看见过她，她坐在椅子上，面向着太阳光，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她身上，裸露在外的手臂仿佛就是一层皮包着一根骨头，脑袋耷拉在脖子上，好像在睡觉。头发已经被剪短了，桌上还放着没有吃完的大半碗米饭。看过第一次便不想再看第二次了，一个人的暮年，没什么可看的。

我想去村口小卖部问问老板娘那家发生了什么事，那里是我对于整个村的消息来源地。我买了点小零食然后对老板娘抱怨的问:“那家人最近怎么了，敲锣打鼓一天天搅得人睡不着觉”

老板娘:“你不知道呀，那家老人家前段时间快不行了，他二儿子就把家人都叫回来了，那老太太都躺了几年了，叫我说呀，也应该去了，今天她小儿子也回来了，她可以安心的走了，他儿子就请了那个菩萨的为她祈福走好嘞，哪知道闹了一个卫龙，那老太太又要死不活了，那家人也是命苦呢，天天把屎把尿的”

我:“那生老病死也不可避免呀，她小儿子也可以多尽尽孝道呀”

老板娘:“她对她小儿子好，她小儿子未必领情呢。她二儿子还暗地说她是老不死的呢，她那个小儿子不是今年过年才回来吗，现在还没娶到老婆嘞，他都三十多岁了，他那个小儿子请师傅给自己算命，说她妈克她，那个老太太不走，他就娶不到老婆。他们家这几天那个敲锣打鼓，就是那个师傅说要让他们拜，拜走老太太的心愿，让她可以安静的离世。他们都拜几天了，你去他们家瞅现在估计还在拜呢”

我:“那老太太也是可怜呢”

老板娘:“要我说那个老太太也该去了，谁家里要拖着这个老不死的呀，一直要死不活的，还有给他端屎端尿，做那家媳妇才最可怜。”

我沉默不语，和老板娘匆匆告了别就拿着东西回家了，路过那家人门口，果然看见一堆人跪在蒲席上跪拜，前面那个神情无比虔诚的陌生面孔，大概就是老太太的小儿子吧。还真是想不到呢。

后来那阵锣鼓声没有了，我又看见过那老太太几次，依旧是耷拉着脑袋躺在椅子上，她清醒过一次，抬着头看着门外，看见我走过好像还朝着我微笑了一下，很慈祥，我别过头匆匆走了，从小商店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关注过她家的事情。

在我返校前几天，他们家突然放起了炮竹，我问妈妈村里发生什么事，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那家老太太终究还是去了，今天应该是上山的那天。我来到村口，看着浩浩荡荡的抬棺大队，心想,他们终究还是“杀”死了那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