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潦草和男腥

刘东刻如风一样刮进房门敞开着的总经理办公室。哎呦，里面还站着一位呢。这海拔太惊人了，和自己有一拼，就是性别有别，刘东刻心想。

老板娘坐着，坐姿随意，随意到有干涉了他人随意之嫌。老板娘身着裙装，一只脚脱了鞋踩在椅子上，膝盖冒出桌面老大一截。刘东刻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哪里，脑海里白花花一片。

站着的女子叫段岚，来应聘。坐着的老板娘介绍时甚至要仰起脸。听口气，仿佛老板娘是带着她小妹来找工作，显然她这关已经过了。现在去留决定权在刘东刻。刘东刻认真打量此人，有了“白”的教训，不敢掉以轻心。肤色相当过关，模样也还行!刘东刻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主意了。

刘东刻顺便向总经理报告合页问题。

老板娘火儿上来了，嚷道：“合页不行赖我们哪?我们库里有合页，他为啥不要?他要说离得远，我们就得把厂搬他家去呗!这事你不管了，晚点我给老秦打电话。”

遵照老板娘的吩咐，刘东刻带段岚到他办公室，让她用电脑画画图试试。当他们经过一个房间门口时，刘东刻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向后。身后那位，跟得太紧，又低着头，收不住脚，结结实实撞在了刘东刻的肩上，轻轻地尖叫。突发状况，刘东刻忘记刚才要干什么了，继续朝技术部办公室前进。

段岚的表现超乎刘东刻的想象，相当潦草!她仅用鼠标拖出两根线，便没了下文。

段岚跟电脑僵持着，脸色泛红。她坚持不下去了，不得不妥协。她索性把绘图界面关掉，打开word，在上面打出一行字：“我真的学过CAD，但都还给老师了。希望您老高抬贵手，给个机会!”

段岚起身，站在一旁搓着双手，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刘东刻看到了那行字，一脸严肃。

“你刚才撞疼我了，要你赔。”段岚小声说。

“懂不懂交通?这叫追尾，你要负全责。怎么赔?”刘东刻回道。

“我差不多快半年都没工作了。”段岚出价了。把事实夸大一点，为的是争取更多的同情。几个月前她毅然决然地辞掉了家里托人找关系帮他在老家镇上找的工作，进城了。

“你体校毕业的?”刘东刻问。

“体校?”段岚一脸狐疑：“不是，我没上体校。我是校篮球队的。”

“你什么毕业?”

“大专。”

“学什么的?”

“计算机。”

“一个大专生，还写错字?!”刘东刻仍绷着脸。

段岚连忙趴到电脑前认真检查，却不能发现哪个字错了。

“我很老吗?”

段岚心情一下舒展起来、做出一副此时该有的表情，连忙修正错误。

“心情可以理解，不过呢，我是打工的，要对老板负责。这个你知道。”

段岚再次僵住，没想到会遇上一个这么一个主儿，工作又泡汤了!透心凉。

“那我走了，漆总那儿我不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段岚终于开口，转身朝门口走。

“站住!”刘东刻喝道：“问你个事儿，你会扫雷吗?”

“扫雷?什么扫雷?”

“学计算机的不知道扫雷?就是电脑自带游戏扫雷。”

“啊?那个扫雷啊，知道，玩儿过。”

“那你过来把扫雷找出来。”

段岚一头雾水，依照吩咐把扫雷找了出来。

“打开英雄榜。”

段岚点开“扫雷英雄榜”。

“初级13秒，本人不久前创造的。你最好成绩多少?”

段岚撇了撇嘴，道：“6秒!”

“什么?6秒?吹牛不打草稿!”

“爱信不信。”

“这样吧，我跟你打个赌。从明天你来上班算起，10天内你要能把这个成绩，6秒不说，能提高到10秒以内，我请你吃饭!反之你请我。敢不敢赌?”

段岚心怦怦直跳，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刘东刻带着段岚去见老板娘。段岚再次闻到了一股“男腥”味，刚刚她跟着刘东刻从老板娘办公室出来就闻到了这股味道。打死也不会承认，她打那行字的灵感、动力和勇气，这味道起决定作用。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羞死人的梦，几年后才告诉刘东刻。刘东刻给段岚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形容，不像有钱人、不像没钱人、不像知识分子、也不像没文化、不像工人、更不像农民、不像南边人、不像北边人，简直就不是人，不是，不是骂人的“不是人”，不是普通人的意思，大地方的吧。

“怎么样?”老板娘问。

“行、还行，手有一点点生，熟悉一下就好了，没问题。”刘东刻答，很认真的样子。

“那好，小段啊，一会儿刘工带你去办一下手续，明天就来上班吧。”老板娘对段岚说。

“好的，谢谢漆总、谢谢!”段岚瞟了一眼刘东刻，该感谢的还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