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懂夜的黑开头

清早，周信送我去的医院，安静的病房里，小猪还在睡觉，凯撒轻手轻脚地过来给我开门，我看见他的黑眼圈了，用口型告诉他，辛苦啦，谢谢你守着小猪，他愣了下，小猪，我笑了，说你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她，回头我和Lily请你吃饭，感谢。

他摇摇头还想说什么，却停了下来，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回看，玻璃窗后是个眉清目秀干净的男人，换了一身休闲装，是周信，居然没走。

我把粥放在床头晾着，周信推荐的，说是他每次醉酒必点，可是他自己没要，说昨晚的烧烤还没消化呢，现在吃饭太早了，6点多，也是，对富二代而言是太早了。但是我急着去见小猪，他还是很好心地开车送我，说是还我们两顿烧烤的人情。

然后我就坐上了低调的林肯，思绪被时断时续的烟打断了，伸手一摸，温度适宜，拿出一张湿巾来叫醒我的猪宝贝吧。

冰冰凉的湿巾已经被粥捂热乎了，我轻轻擦拭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嗯，我要是个男孩也会爱上这触感，柔滑细腻，如同脆皮猪，哈哈。

“嗯，”小猪不开心地皱眉，鼻子里哼哼唧唧的，一翻身就能闻到粥的香气，“好饿。”

睡迷瞪了，“饿了你还不快起来!”

“醒了，”挣扎着睁开眼来，眼随鼻动，先瞟见了粥，再看见了我，“你怎么没换衣服?”

我一个白眼翻上天：“钥匙在你那里，你让我怎么进去。而且昨天还停电。”

我扶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看她边吃，我大致讲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就是只小猪，吃饱了就开始闲聊天，“诶，不是，你没讲重点啊，他高吗，帅吗?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男朋友，你得问清楚啊。”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我正抚额呢，有人敲门进来，正是和我共处一室的孤男，还有凯撒。

“你好，鄙人正是孤男周信，祝你早日康复。”还真是骚包，这么个割阑尾的手术，周信还买了一小束干花和一小筐水果。果然富二代很有闲钱和时间。

两个男人在楼下医院食堂吃了早饭，大家简单介绍下就认识了，凯撒让我回家收拾东西再来，周信立马承包了送我来回的任务，我有些诧异，跟他小声说，我去菜市场，你去么?他点头还给了我一个wink，差点闪瞎我的眼。好像这才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他，小麦色的皮肤很健康，幽默爱笑，不失礼貌，一看就是被父母养育得很好的孩子。我不敢多看，立马别过眼去。

昨晚3点才来电，我们两个手机没电的人，磕磕绊绊地进了房间，他带我去洗眼睛，然后我们俩就这暖气片取暖，抹黑吃着烧烤尬聊，那个时候只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一双手大而有力，偶尔靠得近了，就是一阵酒气，我吸鼻子，他就立马在衣兜里翻解酒药，柠檬味的，遮盖住了些酒气，我舒心了很多。后来又聊了各自的家乡，我是蜀中人，他说不是，我说我干嘛骗你，他说你们蜀中人就吃这么点辣椒，我傲娇，我还不会打麻将呢，可是这不影响我做一个直爽的辣妹子，性格辣就行!黑暗中，他笑着点头，你不是辣，你是倔，我问他，我哪里倔了?

他大概吃到了烤辣椒，青椒偶尔狠辣，呛得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我习惯性地拍人的背，他突然咯咯咯地笑，你怎么挠我痒痒，我尴尬不敢动，我说，我想给你顺气来着。

他笑了，看来你是放心我是个好人了。

不知道，大概也许可能是，我吃着鸡心回他。

女孩子在外面谨慎点挺好的，我刚才牵着你，怎么跟你说都觉得你很抵触，不想让我带着你走，你身上除了防狼喷雾还有电击设备吧，说实话，我更怵，怕你一个不放心闻着我的酒味了就再给我一击，那我可就倒霉了。

我不喜欢喝酒的人。

严谨一点，是酗酒的人吧。小喝怡情，大喝伤身，酗酒灰飞烟灭。

不，烟酒黄赌毒，是可以联想的词语，带给我的都是负面的情绪，让我不安。

是你爸爸么?

我不说话了，这个人能顺着我讲的只言片语猜到我的心事。我静静地看着他眼，在床边，夜色微凉，他眼中是另外的世界，和我不同。

我突然反问他，那你爸爸呢?你刚才只说了你妈妈，可爱，幽默，那你爸爸呢?

嗯，我也不喜欢我爸爸，他是个古板的医生，我小的时候很少见他，我妈妈一边工作一边带我，很辛苦，但是每次爸爸一回家，妈妈就会把重心转移到他身上，啊，可惨了，没人给做饭呢。

你现在会做饭吧?

不会，我懒，喜欢有人为我做饭。

哈哈哈，也是，你很有钱，会有人愿意为你洗手做羹汤的。

你可真直白。我感觉他语气有些起伏。

我确实莽撞了些，只是觉得以后我俩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份烤脑花给你，别生气啊。这简直是哄小孩的语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客气地接了过去，愤愤地拿勺子挖着，我原谅你。

谢天谢地。

以后给你时间了解我，我可不只有钱。周信说完开心地笑了，把脑花递了回来，让我趁热吃。

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我收拾塑料袋和垃圾，伸长了手在地上摸，毛茸茸的触感，铁定不是筷子塑料盘，我再摸了摸，咦，很暖和，好像，好像还在动，顺着摸上去，是一颗小头，有尖尖的耳朵，冷不防手心被什么东西舔了下，毫无疑问，我又一次啊地大叫。

怎么啦?周信摸到了我的头，顺势抓住我的肩膀，你怎么了?

有东西在动，在舔我的手。我一脸惊恐地看着黑暗中的他。

他肩膀耸动，胸腔振动，居然在隐忍地笑，我这里有只猫，忘了跟你说了。说着就蹲下来靠过来叫骑士。

那只叫骑士的猫居然越过我的脚跳到他背上了，好大胆的猫，好大胆的人，真是艺高人胆大。

骑士平常会在外面活动的，我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看不到它，它是耐不住寂寞的，可能今晚闻到了好吃的就回来了，或者是因为这个片区停电吧，外面不够繁华了，就回来了。

不过，你摸它，它居然不挠你，看来它还挺喜欢你的。

是猫啊，你不早吱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

你可不像胆小的。他起身拉我起来，我脚麻，晃晃悠悠地站着，有些困了，可是不来电，我不敢睡，大不了熬一夜。

你困么?

我不困，你呢?

你想熬夜?

嗯，对呀，我很能熬夜的。

你看你，到底在倔个什么劲儿?我都跟你交代了好些事情，也算是透过底的人了，你可以相信我的。

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人心。

信任让世界更美好。吃片绿箭，你我口气更清新。

好吧，我还是破功了，我接了他的绿箭，把它撕成两半。

你这是好丽友式吃法，周信也是好脾气，笑着嚼口香糖，吐了个泡，放在嘴里响，你要多信任我!如果你是我的当事人，你一定是最有所保留的当事人。

谢谢夸奖。

去睡觉吧，也不知道几点来电，你睡我房间，我在客厅沙发。他一定被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刺激到了，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塞进了他所谓的卧室，教会我锁门就走了。床很大，我躺在床上看星空，周信很会享受，亘古未变的星空让人心安宁，我很快睡着了。

而现在，我再睁开眼，就到了华都最大的菜市场。

睡醒啦?

温和的男声入耳也带着倦意，我侧头看他，又看看车载时间，都十点了，我在车上睡了够久啊。周信，你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香，看得我都想睡会儿了。

是啊，他昨晚也没有休息好，今天还一直开车，我不好意思，要不一会儿饭菜多做些，回赠给他，聊表心意。

打定主意，我就拉他下车，想吃什么，你点，我做。

他还挺开心的，感觉这算是我信任的开始吧。

再遇叶金瓯

我和周信慢慢悠悠地把丰收菜市场逛了个遍，我是因为初次来不知道，而周信完全是因为平常应酬外卖多，从不来菜市场，所以也不知道哪个摊位买什么菜，哪个摊位的商贩人不错。

“想好买什么了么?”

“嗯!走，我们去东边那家。”

“买白菜么?”周信能认得的蔬菜真是少得可怜，他思索了下，挑了个绝对没认错的问我。

“不，那家的山药。”猜他也不认识。

我把长棍一般的山药拿在手里看，朝他努嘴，意思是，喏，这就是山药。

“姐姐眼光真好，这可是道地药材，新鲜才从土里来的铁棍山药!”

我抬头一看，是个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一只笔，身前是张缺了角的木课桌，桌上摊了本语文书，我笑了笑，顺手抹掉些土道：“是挺新鲜的，就是卖得有些贵。”

“还行啊!”周信这个家伙真是不知民间疾苦，开口就坏事儿。我回头瞧见他撩着毛笔书写价位的木牌，还夸赞道：“小朋友，这字你写得，挺好呀!”

“我妈妈写的，”小男孩或许是第一次看摊吧，刚才还被我挺贵的评价接不住茬，现在眉头一展，开心地替他妈妈收下了富二代周信的夸赞，“她说，这叫簪花小楷，符合女孩子的气质，我呢，就不能这么写了。我是男孩子，得阳刚点。”

“你妈妈很有文化!把你教得也很好!”周信对着男孩阳光的小脸也露出了八颗白牙，“我们就买你家的铁棍山药!”

“诶，不能便宜些么?”我和周信之间的财务自由度相差甚远，小富即安也得好好打算过日子呀。

“别讲价啦，人家妈妈赚钱养家供小孩上学也不容易!”

“我，”我是真没见过这样的队友。

“哈哈，你们两口子太有趣了，就给你们进价吧!”

我和周信视线分开，对上豪爽笑声的摊主，出乎我俩的想象，写出一手簪花小楷的女人有着圆润丰腴的体态，满脸愉悦地看着我们道：“结婚以来第一次逛菜市场吧，一个讲价，一个不讲，得，以后日子也能过得红红火火啊!这山药你们要几根?要是还要别的，我也给你们便宜卖。”

“我们不是，”

“我们不是真心要讲价的，但是想着买得多，以后常来，自然希望能有个优惠。”周信这个时候脑子倒是转得挺快，瞬间就把自己菜市场初入者的身份提升为潜在常客了。

“那行啊，让你老婆顺便挑，来一次也挺远的吧，过节不好买菜，多备点。”

“我，”

“我们正有此意呢!”

我愤愤地斜眼看他，他偏过身去认真挑菜，像是忘了摊主刚才的误解一般，倒是我若上前揪着不放，非得问他刚才干嘛不解释，显得我有些奇怪敏感了，算了，昨天我连手都让他牵了，怕是让他觉得我太随意了些，以后不能如此，我告诫自己，我不希望任何人看轻我，尤其是男人。我刚调整好情绪，想要投入到挑菜工作中，阳光小男孩便凑了上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了藏在身后的练习册，向我请教《两小儿辩日》，我一看最后一个问题，太阳究竟是大是小呢?

我晕，这是物理题吧，现在的语文都这么难么?虽然我平日里也兼职教授语文和英语这两科，但也都是基础知识，文言文能翻出物理的花来，也是很有水平的。

我让小男孩给我翻译全文，听了后，发现他全文理解到位，就给他引入物理中的参照物概念。

我指着周信的背影道，现在的周信是律所的合伙人，事业成功，家境优越，不用为生计发愁，他生活富足，而我呢，是个实习生，没有正经的工作，没有事业，家境一般，我和他相比呢，生活温饱基本满足，但是，我相信十年之后，我也会拥有自己的事业，积累财富，我和他的差距会逐渐缩小。但是他依旧是他!

姐姐，那个哥哥就是太阳吧，你说的十年是你从早晨到中午一直追赶他，他却不变?

小孩子一点就通，可是我用的类比明明很具有励志意味，为什么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小摊主，人是会变的，十年够做很多事了!”我和男孩回头就看见周信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小尴尬，我只好说：“买好了，我们就去卖肉吧。”

我去接他手上的莲藕，莲花白，花菜和山药，他侧身说别，可不敢让你拿，别人该说他不够绅士了。

我笑他，你本来就不是个绅士啊!

摊主一声大喝：“两口子下次再来啊!”八成是我俩提菜的动作让她以为这两口子新婚燕尔相互谦让了。

哎，我觉得脸很烫，他戏精上身就着满手是菜的笨拙身姿还想回头应声：“好勒!”

我忙拉住他的胳膊往前走。

“嗨，我这不是演戏演到底么?她们家的菜确实不错，我下回还想买。”

“买了你做?”

“你做啊?”

“想得美，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不理他，去肉铺子瞧肉，想着他买得很全，可以做莲藕排骨，干锅花菜，炝炒莲白，平菇肉片，我恨恨地想真是便宜他了。

隔着玻璃板，我和一个女人同时说老板给我来这块肉，原来是醉酒的美女，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我打量着她，瘦了些，化了淡妆，不知道她的烦心事解决了么，“小姑娘是你啊!真是有缘，我们还能再见。”

老板伸出头来，笑了，褶子显露：“都认识啊，要不你俩另选别的，都是新鲜的!”

“嗯，老板，我另外选四批排骨，两块坐墩肉吧”我微笑着转向她，“你好啊，我叫程独伊!”

“是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意思么?”她微笑，伸出手说，“你好，我是叶金瓯，金瓯无虞的金瓯!”

本来想问问她自己烦心事处理好了么，可是周信逮了只螃蟹想吓我，我白了他一眼，鄙夷他智商不过三岁，叶金瓯看看我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连忙摆手。

她知道我目前和同学在北京实习，这段时间我们应该可以在北京再见面，相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了以后再相见，就离开了。

“你这位朋友需要法律帮助么?”周信拎着刚买的排骨侧头问我。刚才我介绍他的时候，说的是律师周先生，叶金瓯的眼睛亮了下，微笑着和周信握手，我以为他不会想多了解，没想到，他心细如发丝，上了车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了他。

“真不知道说你胆小谨慎好，还是古道热肠好，对女孩子就没有防备心，你就不怕你把叶金瓯捡回去，她醒来对你图谋不轨?”

“我听得真真儿地，那晚她醉了说胡话，她的公司出了问题，她老公作为合伙人出轨女下属，卷款携逃，她一个人不敢跟家里人说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追到滨海，来查证据，结果一无所获，这个时候她哪还有心思谋害别人?”

“你倒是很在乎她。”

“同为女人，当然相帮，何况她这么美。”

“噗，”周信不客气地笑了，“你也不怕色令智昏，你如何帮得了她?”

“我帮不了，这不还有你么?周大律师?”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不过我就这么一说啊，天助自助者，今日我们三人相见本就是机缘巧合之事，若她需要帮助自会联系我托我央你相助，但若当事人，苦主都不发话了，我可不敢枉顾你的法益，就将你赶鸭子上架。”

“谢谢你呦，我相信到你的厨房分一杯羹也是我的合理法益吧?”我们满载而归，周信先替我拉开车门，我下车关门后，再拉开后车门，一个人拿好了了我们采购的食材，直奔我和小猪的临时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