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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路上范例

本文已影响 3.41K人  叶儿

面对这条回家的路,馨馨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转身往回走?

一直在路上

这正是秋收的季节,一堆一堆的草垛,孤零零的立在原野里,风从巉坡里吹来,干燥而凛冽;小路旁的忍冬花发着阵阵清香,黑白相间的喜鹊在枯草里寻觅着,馨馨的眼睛一直在喜鹊身上打转,从远到近,从近到远,直到看不见;忽站起来,一趔趄,摔进忍冬藤里,她呲着牙爬起来,右手肘既然是擦破了皮;这感觉真是难受,哭又哭不出来,想好好撒泼打骂一通,周遭又无一活物。她还是慢腾腾往娘家的方向走着,她本想回去和她娘屋妈说说;自从她男人服役去了,她日子也越发难过起来,虽然那男人不曾爱她,可在家好歹也会护着她一点。

自从她大伯子一家出去了,家里也就她一个小辈了。她那婆婆心情近来越发糟糕,虽不曾动手打骂她,可说话不是尖酸刻薄就是指桑骂槐的,这到也罢了;可她那婆婆本就身患脑癌,一只眼睛也因痛得掉了出来,淡血水时不时的滴着,一把瘦骨嶙峋的皮囊,这副模样任是何人看了都是骇人的,更别提18岁还不到的馨馨。

头一旦痛得厉害时老太太就用头狠狠撞墙,老头抱也抱不住她,疼起来时,心也跟着不平衡了,总觉得自己打拼多年,马上就要死去,便宜了别人,要不就是总觉得家里人都欠了她,要不呼天喊地就是动手掐人咬人;老头本就觉得她可伶,什么都随着她,自己身上总免不了青一块紫一块的,肩上手上也全都牙印,严重的地方渗着血丝;这还是好的了,老太太总要人24小时守着她,家里本就馨馨和她公公两人,她公公只要一去哪儿坐一会儿,老太太就疑心他和那个女人鬼混去了,一下子觉得家里大米少了,一下子又觉得自己置办几十年的家产要被别的女人占去,所以她一会儿要把自己衣服被褥抱来烧掉,一会儿又要砸锅砸碗,馨馨是拉也拉不住,劝也劝不住。

那日,馨馨刚好去一姨娘家不大一会儿,回来时,她婆婆在晒坝上学狗爬,意思是自己儿子不在,别人要把她这儿媳妇拐跑;馨馨去拉她,老太太不起来不说,既然在地上打起了滚,边哭边骂:“你姨娘就是一贱货,做了婊子即还要立牌坊,老娘我就得死给她看……”虽病,撒泼起来力气到还不小,馨馨被她拉翻在地;她无奈,用力箍着老太太,随她哭喊打骂。

这事过去没几日,太晚上的,馨馨睡得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人在楼上跳,这把她吓得不轻,家里又停了电;如果不是看到楼上掷落下来的光线,她也为真有鬼了,她仗着胆子道:“妈,妈,是你吗?”一声一声的唤。

估计是老太太被她烦得不行,哑这嗓子道:“叫什么叫,坎下唐家对我这么好,我提块肉给人家吃还不行啊?”

馨馨边穿衣服边道:“妈,没电啊,你小心点,别摔着。”

楼上又传来老太太闷声闷气的声音:“妈的,该在家的不在家,不该在家的偏偏在家。”

馨馨进堂屋时,就看老太太从楼上下来,一只手里提一大块肉,一只手拿着手电,瘦骨嶙峋的身子在楼梯上晃来晃去的;馨馨看那模样是又心疼又可气,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提着肉,大晚上来到唐家;唐家人也是错愕不已,本是睡下了,全家又起来,知她人病着且性子又烈,也不好再说什么,一阵寒暄后;馨馨又慢慢把她扶回家,一路回来,老太太到也没再吵闹。

到家时候,炉火早已冰冷,老太太又穿得单薄,馨馨慢慢扶她上床,摸着她一双冰冷的脚,拉到怀里捂着;待老太脚暖和,馨馨伺候她躺下,才回里屋睡觉。

事是越来越多,馨馨睡里屋,老头老太睡外屋;馨馨睡觉,总晚上把门闩死,可老太大晚上总要折腾,一下子饿了一下子渴了,大半夜总使劲敲馨馨门,要不从里屋捡鸡蛋来炒饭,就是要到碗柜里拿罐头的。馨馨没办法,晚上干脆就不闩门了,一来可以晚上不用起来开门,二来也省了老太太唠叨。就昨儿晚上,馨馨睡得很熟,弥留之际,一翻身,总觉得有人在;馨馨霎那间就清醒了,也不敢动,慢慢睁开眼睛,黑暗里,老太太直愣愣的站在床面前。惨白的月光把老太太身影拉得弯弯曲曲的,馨馨大骇,却不敢吱声,也不敢乱动。直到老太太站累,自个儿离开。

今儿醒来,馨馨越发觉得害怕,好说歹说就要回娘家一趟,老太太虽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这一路从家里跑出来,馨馨却为难了,自己本就是嫁出门的女,在说娘家哥哥也娶了媳妇;本两家人就隔得不远,自己平时候总往娘家跑,父母只有哥哥一个儿子,又是迂腐之人,从小就是重男轻女思想,娶这儿媳妇本就大户人家,平时候少不了宠着这媳妇,不管愿不愿意总是迁就着。馨馨回去总免不了看嫂子脸色吃饭,虽自己妈妈护着自己,馨馨也知她为难。每次腆着脸,好言好语的附和着,可她也累得慌,走得越多心越淡。

不容自己想太多,本就才个把小时的路程自己也走了一上午,平时候就喜欢在路上拖时间,一路的花草树木,甚至那儿有块石头那儿有条小径,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了,即比平时候散步还仔细。在啰嗦自己也到娘家了,哗一盆水洒来,溅得自己一裤脚泥巴,一双白鞋子尽是泥泞;

只见自己嫂子双手托着盆,一脸讪笑道:“你来了?”

馨馨心里凉得透骨,看着那双满是泥泞的鞋子轻轻道:“嗯”

“没淋湿你吧?”

“没”看着嫂子进了屋,馨馨弯腰拍了拍裤脚上的泥沙也跟着进了屋。

她妈妈见她来,看了看自己儿媳,嘲她尴尬笑笑,就拉着馨馨问话,两人东拉西扯好一阵寒暄。正午太阳晃在玻璃窗上,馨馨眯着眼,看着妈妈鬓角黑灰色的头发,嗫嚅无言,兀的来了一句:“妈,有饭吗?我饿了。”

馨馨妈一阵诧异道:“这都响午了,你还没有吃饭吗?”

馨馨把眼移到玻璃窗上道:“嗯,没吃。”

看着妈妈热菜,热饭,馨馨吸了吸鼻子,呆坐在椅子上。吃了饭帮妈妈搓着玉米,娘儿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酉时馨馨在妈妈挽留声中离去,穿着那双晒得斑驳陆离的白色帆布鞋,挥着手叫妈妈回去,手里的钥匙叮铃铃的响过不停。转过弯,馨馨就蹲地上了,硬是噙着一眸子的泪水不让它落下来。一路上一步分做三步五步走,一路的秋风撩着她的发,她撮了一把忍冬花在鼻尖吸着,广袤的山野里破败的稻草人挥着手,开始南归的燕子在苍穹里嘶鸣着;路过来时的枫树林,馨馨总感觉累得不行,脚一步都迈不开,满林子的枫叶在空中起舞。

“唉,馨馨,天都要黑了,你还不回去吗?”

馨馨一回头既发现是上次婆婆提肉去的唐家人。

她揶揄的笑道“嗯,回去的,你先走吧!”

“好,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来吧!天要黑了。”

“嗯,好,”看着他快步离开这片枫叶林,馨馨觉得真是可惜。

她一步一步朝林子走去,仓黄的枫叶落在她发上肩上,她寻隅一处枫叶多的地方,缓缓躺下;天空里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来回滚动,橘黄色的夕阳从枝桠中穿过来,一点一点往她怀里靠;风,夕阳,整片枫叶林都是自己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温暖,这颗寻寻觅觅的心像是在刹那间就找到港湾;孤独的心一旦得到慰籍,她就变得脆弱了起来,她的眼泪朝两边倾斜而下,全身不停的抽搐着,鲜红的血液在枯黄的叶子间来回穿梭,随着她的抽搐潺潺的往泥里钻。

老太太高烧不退,好几天也不曾清醒。这日,兀的醒来,又是叫老头洗菜炖肉,自己总是时不时就去路口张望,来来回回好几次,终是不耐烦了起来,朝老头吼道:“死老头子,你说这馨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老头一愣,两行清泪随之流了下来,缓缓道:“馨馨啊!馨馨,馨馨在路上呢,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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