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花开
现在唯一还有联系的初中同学兼好友y，发消息给w说：“班长正在发动所有与他还有联系的同学联系一下与他们各自还有联系的同学，下个月10号，在YL酒店搞一次同学会。毕业十年，大家也都十年没见了，争取每位同学都能到。我通知你了，你一定要去哦!”
w看完了信息，把手机放回桌上，并没有回，去还是不去。
折腾着先去洗漱后，w重新把手机拿在手上，解开屏幕密码锁，还是y发来短信所在页面。w点中短信输入文字框，用拼音，打下“好的”两个字，再加上一个句号，回了y。
说实话，w一点不想去参加什么同学会，因为没必要而且本身不喜欢这种应酬式的团聚，当然还有一个她不承认但实际内心已做了最好解答的原因，那就是不想再见到x。
w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在高中以前都会遇见一两个像地痞流氓一样爱搞事的家伙。无论哪位同学，只要他们看着不顺眼，就会想方设法地找他/她麻烦，欺负他/她，直到把对方欺负哭了或者求饶。而面对老师，他们又都是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老师长老师短的叫得很是顺口和尊敬。
w和x是同班同学。x是班上“不学无术”的学生之一，和另一位“不学无术”儿童k是班上甚至学校拔尖了的“恶人”。不说人人看着他们都躲吧，反正w是避之而恐不及。
w看不惯他们的做法，但也阻止不了他们，当然还不可能躲得掉，毕竟他们还在同一间教室上课。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每一周换位置，她都有可能与他们“相遇”。
有一次，w抽签抽到了倒数第二排，而最后一排一直是x和另一位虽没有他那么“恶”但是只有一上课就会睡觉的同学。放佛，那位同学每天的睡眠都是从上课铃声响起那一刻开始，而且不到五分钟就会睡得特别香甜，打着低低的鼾声。
以前，一见同桌睡觉了，x就会在他身上各种搞怪。听见有鼾声发出，x会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鼻子，接近同桌的耳朵，随同桌鼾声起伏的频率，在同桌耳朵边也轻轻发出同样但是刻意制造的鼾声。这时周围隔得近的同学看见了，大都会捂嘴偷笑，只要有少部分同学还没来得及就笑得喷出来了，随即便惊动讲台上正讲得津津有味的老师。
老师不会骂笑出声的同学，只会立即叫到x，问：“x，你在干嘛?现在是上课时间，赶紧给我好好坐着听课。”
此时x会搬用每一次老师同样问话的同样答案，而这个答案是早已落进了他的心，记住了，那就是：“老师，他上课睡觉。我只是想叫醒他。”
“他要睡，就让他睡吧，只要别打扰我上课就好了，而且以后如果考试考不出好成绩可就不能怪我了。我已经给你们说过千百次了。”老师看着x，手中还捏着刚才正在黑板上耗费青春的粉笔，说：“只要以后不埋怨我，只要不在课堂上给我捣乱，你想睡也可以睡。”
“不要。”x说着就转过身子坐好，犹如一名听话的好学生一般，抬头挺胸收腹，双手放桌面上叠加。动作标准，面带知错就改了的好宝宝讨好微笑。
每次任课老师似乎都会被x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差给懵住，看着x好一会儿，才恨铁不成钢地说：“不要，就给我认真听课”。
x懂事地点点头，w虽然没看见，当她坐在x前桌的时候，x点头时轻轻扇动的微弱空气冲击到她的脖颈，弄得她全身立即出现了鸡皮疙瘩。
要想x像好学生一样好好认真听课，那是不可能的。没一会儿，w就感觉自己的发梢像是被人轻轻向下在拉，她不想转身过去看见x的脸，便把及腰的头发从脖颈拉到前面，放在左边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拿着笔杆子戳她的背，有一搭没一搭的，不用说，肯定是x。w努力躲了几次，可是一个人的座位只有那么大点，她能躲到哪里去?w很想转身过去骂x两句，让他不要再戳自己了，可是现在是上课，而且她也没那个胆子，还有她不屑和一个痞子发脾气。
w一再忍让和莫不啃声，终究还是助长了x整蛊她的气焰，w实在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什么了，也实在受不了x一直戳她背的恶搞事情，猛地转过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说：“别再戳了”。
x没想到w会突然转身过来，吓得立即抬起了趴在桌子上的头，呆呆地望着w。还没等他回过神来，w已经又转身过去了，仰着头认真听老师讲课。
w以为经过自己这么一说，x接下来就会消停了。可是，她想错了。
还没一分钟，x又开始戳w的背，w忍了。这种厚脸皮的人，没必要和他再多说什么。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直到老师叫下课走出教室后，x还在戳w的背。w终于忍无可忍了，站起来，转身看着一只手放在桌上托着趴下的头，一只手拿着一支中性笔直撑着戳她背的x，大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x收回戳w的手，把笔放在桌上，懒懒散散地说：“我只想给你说，刚才有人拿沾头发的小沾子扔我，不小心扔到你头上了。我就想告诉你，要不要我帮你拿下来?”
w想起这个季节正是结那种沾头发小沾子的时候，昨天就有女同学不知怎么惹到了一个摘了很多小沾子来学校的“小混混”，结果满头都被揉得沾满了小沾子。女生哭着求他们别再弄了，但是没用。等到他们把手中的小沾子和女生长长的头发盘根错节地绞在了一起，才满意地收手，然后向围观的众人耀武扬威展示，“怎么样?我们这个杰作不错吧!哈哈……”
女生趁他们收手不在意的时候，扒开人群，跑进了女厕所。所有的人都望着女生跑远的身影，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为她理论，也没有一个人跟着跑去安慰她。
w不知道女生最后是怎么把所有的小沾子拿下来的，也不知道她回到教室的时候头发是不是还是很乱然后让老师发现了，问原因，追及到了那几个人的身上，然后对那几名同学做了惩罚。她只知道，这个季节就是女生的倒霉季节，千万别惹任何一个摘有小沾子的人，否则后果自负。
w没让x帮她把头上的小沾子拿下来，而是让同桌y看看她头上有多少小沾子并帮忙拿下来。幸好，不是很多，只有三个，而且因为是扔，不是太难取。
同桌帮w取了三个小沾子，x又主动为她取一个。x的速度很快，放佛不动作快点，自己的计划就泡汤了。所以，x取的那个，让w着实疼了一下，而且把她本来绑好的头发一下子就给抓乱，有些头发还散了出来。
x发现w又要说他，赶紧解释说：“一共有四个小沾子，有一个在你耳朵背后，我怕y没看见，就自己给你摘了，弄疼你了吗?对不起!”
w不想理x，虽然她确实看见x手中有个小沾子，而且还沾着一根她被扯下来的头发，但是所有的起因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她才不会沾山小沾子呢。
这件事在这天就算这么过去了，所幸，w坐x前桌也就只发生这么一件让w烦心的事，x也就只惹了她这么一次。
不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形并没有让w真正摆脱x。有一次，w调位置到挨着走廊的窗边。下课，走廊都是x一伙人的天地。他们从来不管注没注意形象，怕不怕老师发现，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就在走廊上抽起烟来。
在调到窗边之前，x也早就知道，他们下课有这个习惯，只是那时候还很少，等到她调到那边去以后，几乎每天第二节课下课后，他们都会像是约好似的窗外走廊上抽出一根烟，点上，然后吞云吐雾，说些自己曾经的“光辉事迹”或者即将要开始做的“大事”。
w最讨厌的就是抽烟的人了，而且闻不得烟味，一闻就会咳嗽。所以，每次他们在外面抽烟的时候，w都会把窗子关得紧紧的。不知什么时候，w怕烟味的事被传到k的耳里，一天，他们在外面抽烟，k突然把窗子拉开，然后对着w就是一口大大的烟雾吐在她的侧面。烟味随着风飘到了w的眼前，进入鼻腔，w也立马咳嗽了起来。
w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恨恨地看着幸灾乐祸的k。k似乎并没有把w愤怒加仇恨的眼神放在眼里，接着又大吸了几口烟，全部吐在了w的脸上。k的烟很快就吸完了，又叫来站在对面靠在栏杆上，同样点燃一只烟，但没有抽，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的x，让x接他的班。
叫了两声，x都没有动，第三声还未叫出来，x盯着w径直走了去过，边走还边把手中的烟拿起来放在嘴里，吸了起来。
k看好戏似的笑着让开了。x走到窗前，微微低着头，望着w，努力吸着嘴中烟。一下，两下，三下……等到烟已经燃到烟头，x都没有吐出一口烟。
w见x把烟头从嘴里拿了出来，赶紧闭上眼睛，捂住鼻。可是，w等了很久，都没感觉带着些微温热的烟雾朝自己扑来，鼻子也没有味道任何一点的烟味。就在w还在想要不要睁开眼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她捂在鼻子上的手，拿开。w立即惊醒了，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闭眼前的x，而那个握开自己手的手也是x的手。w见拉开自己手的x的手并没有因为动作的截止，就放开，赶紧用力一甩手，愤怒地说：“你们闹够了没有?”说完，w就双手枕着，把头埋在了课桌上。哭没哭，只有w自己知道。
一直以来，w都不想再去翻开关于初中的任何记忆，因为那段时间对她来说，就像梦魇，虽然她遭受此类的恶搞算是比较少的了，但是对那几位爱搞事同学的既怕又恨，已经被她深深烙印在了心底。她就是这样爱记仇的人，对于他们，她不可能原谅，也不会原谅，当然也包括x。
如今，要不是说要开同学会，w不可能也不愿意再想起这些陈年往事。
不过，想起了又能怎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十年了，对于初中的记忆，w清楚自己其实早已淡忘了不少，对那些个同学的“恶搞”也释然了不少。只是心里依旧有个坎过不了。对于x，对于他们，w还是想能不见最好不见。
可是，现在又面临着不得不见的状况。w想起刚才回y的信息，已经答应去参加同学会，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实话，w迄今也搞不清楚为什么那时候x他们会那么喜欢捉弄人?用现在的认知来看，那不过都是一场场为满足自己的快乐而强加给别人痛苦的闹剧罢了。除了他们自以为很快乐，其他人都不快乐。
w想到从进校那天起，因语文老师让他们每天要写篇日记，除了上交应付老师的“正规”日记，她还把每天在学校发生的所有事情也都一一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了下来。
不过，那些日记现在在哪里呢?w突然生发出想想看看的心思。
w到处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角落压在最下面的箱子里找到压在箱子最下面的一个个小笔记本。
顺着时间，w把一篇篇关于中学的事迹，认真看了个遍。看完之后，w唯一的感觉就是怀疑，此外止不住地还有躁动不安的心，以及脸上不自觉开始出现灼热的感觉。
为什么会是这样?w问自己。
W回忆起日记里的一段：“x今天像中了彩票一样，欢天喜地地跑到我面前，说z喜欢我。我白了他一眼，生气地对他说‘不要乱说’。我知道这肯定又是他们不怀好意整我的新方式。z是谁?班上的班长，不仅成绩好，而且长得也很好看。他可能喜欢我吗?完全不可能!x似乎还想极力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于是模仿z的样子，一本正经，饱含深情地看着我，说‘我喜欢w’。末了，x还补充说，这是z亲口说的。我不想听，也不打算再听他的信口胡诌，起身就走了，去上厕所。”
x当时说的话，是真的吗?w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不过，x当时“模仿”z深情告白的样子却重新留在了w脑子里，以及现在的心上。还有每一篇日记里都会出现的那个名字，以及这十年来，她从未忘记过的那个名字。虽然之前一直觉得那只是因为太记恨他了，所以一直忘不了。到现在看来，似乎不只是那样。
时间过得很快，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就走了过去。
10号到了。w按时间、按地址到了约定的地点。她不是一个喜欢迟到的人，所以往往是宁可早到了之后无聊，也不要迟到之后的心慌和懊恼。
到了酒店，班长已经在那里招呼同学了，也有不少同学已经到场，而且找到座位开始聊天。
w在班上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所以自她走近酒店除了和大家打个招呼，就只是一个人坐在一边发呆，想怎么y还没来。
w给y发了个短信，问她到哪里了?y说正在来的路上，大约还有五分钟。w懊悔自己应该和y约定好，一起来的，不然自己一个人来了，也只是一个人，多尴尬啊!
w刚把看完y短信的手机塞进包里，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男生向自己径直走来。那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不敢确定是不是他。等到，对方试探性地叫她的名字的时候，w确定了，来人就是他，x。那个每篇日记都会出现的人，那个让自己很苦恼、很害怕也很记恨的人，同时还是那个现在唯一能够牵动自己心跳的人。
W应了声，x听见之后似乎很高兴，脸上露出来孩子般开心的笑容，走到w的旁边，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说：“没想到真的是你。”
w微微低了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嗯”，因为她怕他会看出她那如小鹿乱撞的心跳以及自确认是他后脸上开始泛开的少女般红晕，即使她现在已不是一个少女，而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大龄剩女。
“好久不见。”x说。
“好久不见。”w回答说。
“我还以为你今天可能不会来呢。”x沉默了一会儿说。
“嗯。y说，班长说的能通知到就都要来，y通知了我，而且让我一定要来，我就来了。”w说。
“嗯。班长是早就想组织这么一场同学会了，但似乎他也挺忙的，一直没来得及。”x说。
“嗯。”w没话了。本来，她和x都没怎么说过话，也从来都没有这样坐下来认真说过话，所以现在说的这些话，算是同学那么久心平气和坐下来说得最多的时候。
同学陆陆续续到场了，曾和x一起爱搞事的同学k也来了，看见了x，笑盈盈地径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走到跟前，k没和w打招呼，而是看了一眼w便笑意更浓地对x说：“你小子，真追到w了?结婚了吗?怎么没请我们去喝你们的喜酒吗?不够兄弟哈!”
x侧头看了一眼w的表情，赶紧解释说：“没有。我们也是刚见面，而且我已经结婚了。因为不能带家属，她今天就没来。”
“什么?你已经结婚了?不是和w吗?”k很是惊讶地看着x，w也强装镇静地看着x，等待x的下一句回答。
“是啊。去年过年刚接的婚，和我一个大学同学。”x平静地说，像是在说一件别人家的事。
“那你以前做的所有努力，不是都白费了?”k一副可惜了的模样，再次看了看w。
“不算吧。对于以前所做的事，我从来都没后悔。”x说。
“好，你牛。之前为了w，你一再威逼利诱你父母交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弄去读她读的那所高中，现在竟然一句不后悔就完了。”k又有些哀叹和惋惜地说。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x潇洒但又夹杂着百般无奈地说。
k“嗯”了一声，然后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看w，问x：“那后来，你真的考上大学了?!没让你父母希望吧!真佩服你，竟然当时还给你父母许诺一定会考上大学。”
“考上了，和他们期望的大学相差不远。”x淡淡地说。
“所以说你牛呢，为了爱情，竟然给父母许诺那时候看来根本不可能或者说难以做到的事，而到了现在竟然一口一句‘不后悔’‘已经过去了’就算完了。”k言语和表现都不无佩服地看着x。
“嗯。不说我了。现在你怎么样?结婚了吗?”x岔开了话题问。
“还好吧。不过几年前就结婚了，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k说。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x又问。紧接着k又回答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而那时w的心思，早已不在听他们聊天上了。
y到了，看见w便叫她。w和x还有k道了别，走向y。
走向y的距离明明只有十步左右，而w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空落了很久的心，一直找不到寄托，好不容易找到了，现在却又空落，甚至感觉比以前更空。从没体验过的钻心痛苦和难受，现在也体验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w止不住地问自己。为什么高中有三年的时间，她都没发现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同学聚会了才去翻那些日记?为什么?
走到y的跟前，w强忍着泪，憋红眼，急得y赶紧问：“w，你怎么了?”
w摆摆手，趁机让自己平复一下，再强打起正常的语气说：“没事。只是见到很多好久不见的老同学，想起一些了一些往事。”
“哦。是吗?!”y显然有些不相信，但她也知道，如果w不想说无论她怎么问，w也不会说的。
管它是不是呢?既然来了，就应该高兴多于惆怅，y想。于是，y高兴地挽着w的手，走进了人群。
在随y走向人群的时候，w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x，他还在和k说话，只是心思似乎已不在k以及他们谈话的内容上了，因为她回头的那一瞬，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许，仅是她的错觉吧!就像高中的时候，她一直觉得他就在她的身边随时准备着又要捉弄她一下，所以她很少出教室，一直把自己埋在书本里，这样既见不到他，也不会胡乱猜想或者说幻想，她和自己念了同一所高中，而且还关注着她，想要戏弄她。
不过，即使是那样又怎样?他已经结婚了，终究不是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个人，而自己也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w想起以前自己常听人说的一句话：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是一生。为了以后不后悔，她相信她一直都在努力做到或者做好那些可能让自己觉得“一旦错过了就是一生”的事，只是可惜，她可能做到了很多，唯独这一件，她终将是做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