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生活随笔

相识犹恐是梦中

本文已影响 1.91W人  小琪

去年冬天,威海的雪既不是撒盐空中差可拟,也不是未若柳絮因风起,而是洋洋洒洒,不拘一格。好似天公爵微倾,洒下半个酒池,仙霖落地,伴着寒风呼啸,只嗅得刺骨的清澈甘冽。

相识犹恐是梦中

我自是不喜欢的,白茫茫一片落得个清净世界,什么都不见自当是好的,可是风儿伴雪全方位无死角地向人袭来,任凭我这个南方人再有热情,热乎劲儿,也全都被风雪给浇灭了。外出一趟,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眼镜,口罩,帽子,围巾,手套,这些我头十八年里不屑于戴的东西,到了威海下雪的冬天就一股脑地没了原则,没了风度,只要温度地全给戴上了。

好不容易考完了所有期末考试,还没在青春的坟墓里待够呢,老师就让我和红玉一起去批改试卷,登录分数了。古墓派传人重出江湖,清晨睡眼惺忪的我没有小龙女的气派,直奔着人间烟火去。在二食堂里买了刚出锅的土豆饼和茄子饼,满足地把它们揣进兜里,雪还在簌簌地落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大片大片的留白,学校的松林受着海风的雕琢,遒劲苍凉,古意漫漫,工笔写意的天宫之作蓦地展现在我眼前。

可惜我到底是个大俗人,滚滚红尘翻两翻,天南地北随遇而安,来不及过多欣赏着盖尽人间恶路歧的茫茫大雪,我只能还在大雪的校园里挣扎前行。踽踽独行间,颇有种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孤寂感。他的心态介乎于官逼民反落草为寇和法度在心适可忍让之间,而我则徘徊在读不读研究生有什么意义之间。大抵如此,一念之间,都是自己的命运。

雪天行路迟,到了办公室,导师已经交代完事儿赶着去监考本科生了。前儿我自诩古墓派,清心寡欲,不求名利,反正也是个专硕,出不出论文的自是无甚大碍,只要做好实践,把自己专业扎实了,倒是比什么都强。而我眼前的这位,我若说她是祖师奶奶留给我的师姐也不错,毕竟是位学硕,祖师奶奶逼她逼得可紧,手里就差一个木鱼,嘀嘀咚咚地念紧箍咒了,今儿看了什么书,有什么想法不,明儿查个资料,自个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头绪。红玉这个小乖猴,以往只在导师例会的时候跟我们抱怨几句,蹙眉抿嘴的愁着看过的书好像还没看懂,选了的题目似乎还得推翻,而我们几个自是实践中暴露了太多问题,大抵都是本科时专业没有夯实闹得。现在若不加固修缮,到时候研二开题,那可就有大厦将倾的危险。我自是不愿眼看我起朱楼,眼看我宴宾客,眼看我楼塌了。平日里不做助管时,就努力看书,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亦或是人老了,真的学不动了,没课的时候值完班,回到寝室里就只想休息玩耍,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了。

坐下来,两个人同门之人各自分享一下各自的学习进展,立马拉近了大家的统一战线距离。抠抠这个家伙贼精,改了一天试卷就溜了溜了,我和红玉分据办工桌左右两端,大堆得卷子看得我心疼她,因为红玉学硕,学术对口,她负责名词解释,专业术语,我呢专硕,就改改选择题填空题这类标答。也是轻松so easy,不过为了分工平衡,我主动承担起试卷整理排放,计算成绩复核,成绩录入检查的后续工作,所以我们还是团队协作,一起工作了三天才搞定这一切。

安静地做事的时候,不安烦躁抗拒感就会减小甚至消失殆尽。起初,看着五楼窗外雨雪不停,室内我和红玉批卷落笔可闻,微信里贼精的抠抠发来到古城了,中午正吃火锅的图片,我和红玉还龇牙咧嘴立马回击抠抠壕无人性,后来倒也是喜欢了这份宁静。

我到底是个惰性人呢,还是个体验派生活者呢,环境对于我的作用太大了。为了喝上热水,我回到二楼助管办公室拿来了干净的烧水壶和插板,还提来了大半桶饮用水。她放着她的手机音乐,给我一个了解她的机会。我分享着酸奶,剥好的脐橙,美滋滋地和红玉在办公室里有情饮水暖。没有火炉,但两个平日里稍有交际,从未深交的人,心内却升起了两把火,那是还年轻跳动的火苗,还未被世俗的不成文规定熄灭。

“好甜呀,你的饮用水。”红玉满意地对我说。“那是,我本科毕业的时候,我妈她们来这边玩,就让我多喝饮用水,这里的自来水比较咸。尤其是四楼,那个水管好像坏了,合起来怪怪的。”红玉一听傻了:“我之前被叫过来帮忙的时候,给老师们都泡了茶水,就是四楼接来的,天,我居然让她们喝了难喝的水。罪过罪过。”我听了哈哈大笑,安慰她:“这也没有办法,这楼年久失修,若不是今年本科生研究生评估,指不定那年才能修缮好呢。就我办公室的电脑就当机过好几次,吓得我魂都快丢了,反应上去,半年了也没见人来修。”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就中午了,卷子还有,不过好歹也是不愁人的数目了。 两人在食堂边吃边聊,在校内外兼职的苦乐,一会同仇敌忾大骂某些老师压榨克扣,一会心生羡慕有就会做口译笔译,带队跟团。两个看似纤细柔弱的姑娘,骨子里都留着难凉的热血,有揭竿而起奋起反抗的冲动,也有屈服现实低头叹息的无奈。

下午两个人听着歌,一歌一人谈了些三观。静静地批改着试卷,背景音乐变成了《我的眼里都是你》,一下子两个人都惋惜一个原本可能幸福的三口之家,一夕之间就分崩离析,娱乐圈的人太需要自律了。由此又联系到地下嘻哈音乐,音乐原本是抒发心绪,歌以咏志的美好事物,却被太多的无良歌手利用成了传播负能量的工具,其中标榜的所谓地下潮流实在令人不齿,最令人无语的是还有那么多所谓拥有高学历的人在追求,做无脑的拥趸。接着两人大肆批判快手直播上群魔乱舞的现象和道德沦丧的本质,厌恶着人剥离了尊严的外壳,肉呼呼血淋淋地表露着对金钱资源的迷醉沉沦,生活中还有很多其他的美好等待人们去发现。这种狭隘的追求,就像是流行音乐中除了男男女女灯红酒绿缠缠绵绵无爱不欢后别无其他,乏善可陈般可怜,跟别说现在好多所谓的歌手唱得都不是自己写的歌。连创作的权利和能力都丧失殆尽了,大概梨废人不远了。哎,两个读书人不由得两声长叹。适时,红玉的手机里传来“记得两千年的夏天,一起躺在海边聊天,发现有你在我身边,整个气氛悠闲,仿佛全世界都在看着我们手牵手”,我整个人就仿佛也回到了初识这位歌手的那个夏天。回想为九个女生一个鬼仔哭了四次的我和听闻某某事件当时年少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我,突然间就长大了,还真是心有不甘呀。

试卷改得差不多了,风雪夜归人,全副武装的我们走在孔子像后的大道上,脚印深深浅浅,红玉讲起了那个歌手,也是喜欢他那种狂放不羁的个性,酷似混血的面孔,听了他所有的歌曲,看了他所有的电影,最后却也只能感叹你情我愿也得讲道德守礼数。可我却觉得还是不公,毕竟那不是为了荼毒大众,而是求得当事人意愿后为自己而做的视频,怪只怪那传播揭露的侵犯他人隐私的罪魁祸首。不提也罢,反正已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空话耳。

三食堂关门早,本来想去吃金针菇肥牛锅的,看来只能等我们开学再约了。转而带红玉去吃双人锅。第一次来尝试的红玉显然被鸡肉下面埋藏的生菜,土豆、菜花、蘑菇、粉条给惊艳了。一顿饭吃下来,我们身心舒畅,坐着耍了会儿手机,突然两人心有灵犀,向对方举着手机看,不行了,忍不住了,哈哈哈,某嘻哈歌手的脑残粉丝实在是为大家暴露了智商,贡献了成吨笑料。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冒着风雪还是忍不住抖抖抖地在雪地里撒放声大笑。青团什么的果然好吃,地沟油什么的果然害人不浅。

第二日,我依旧是带些水果酸奶来犒劳我们两个,没想到,那晚晚饭点了碗面条,我却被咸得不住,半碗下肚就不敢再动筷子了。红玉很善良地把她的囊给我吃,我吃了两块意思意思后,就没再好意思了。饭后散步,到了楼下的小卖部,红玉说她要买她最爱的红薯片,我说好陪你去,红玉屁颠屁颠在那里仔细挑选,付账后,我给她开门出去,她挽着我的胳膊,把一大袋零食都给了我,我愣在原地,说什么也不要,还问她干嘛呀这是。她也说什么不再收回,嚷嚷着说谁叫我每天带好吃的去办公室。我一听就笑了,这个家伙还挺,嗯,讲道理的。哈哈哈,我真的面带着微笑,心中嘹亮地收下了,礼尚往来,却让我的心放起了烟花。

从松树林间穿过,风呼啸而过,天地无垠,我们在哆嗦间渺小如两粒芥子,在宇宙自然中被吐纳着,也自我吐纳着。可是两个人在茫茫一片间行走却多出了好些力量,这种短时间的深度相识让我觉得像是在梦中。

只恐相识在梦中,或许是年纪稍长以来的幸福的担忧。

第三日,我醒来,红玉已经回家了。我给她信息问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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