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人的心泪

有时候真的挺喜欢酒的神奇力量，它能使人吐出埋藏心里很久很久的往事。一行几人从北京回到合肥，所有家在合肥的兄弟都回家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外地来的人，像流浪者似的，背着个大包到处找住的地方。徒步走进好几个酒店宾馆，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我们都能接受的宾馆住了下来。没人说话，以等待房间空调制热为借口都不言不语的默默收拾自己疲惫的心。我和他不是很熟悉，只是我们都是从新疆来的，能遇到一起跑车也刚好相互有个照应。

忘记了是谁最后打破了这种沉默，但我清楚的记得是我提议一起喝点酒，以便能好好的休息。一盘花生米，几包榨菜，一瓶二锅头，同是漂泊在外的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了一起，可那塑料酒杯一次又一次的撞碰，也没撞出一点声响和激情。可能是彼此不太熟悉的缘故吧，两人都显得有些拘束，就连喝酒也没那么勇猛。

其实彼此的心里都很清楚，我们并不是为了想喝酒而喝酒，都是想借着一点酒精的麻醉来哄自己入睡。酒喝了一半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只见他看了看手机，迟疑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我，最后还是摁下了接听键。我听不清电话里的人说话的声音，但有几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才知道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电话里的那个人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电话终于挂掉了，他看了看我，努力的挤出一丝苦笑，轻声的说：是老婆。只是那声音清细的如蚊鸣。

我连忙端起酒杯喊着他来走一个，却又不小心看到他眼角滚落的泪。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一直催促他快点喝酒。他却端着酒杯一直没有回应，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僵持在这种尴尬的沉默中。倒是他停留片刻后一仰头喝掉手中的大半杯酒，便打开了他的声音。他说刚才电话是他老婆打过来的，是问他要钱的。说完，他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说她除了要钱联系他之外，平常也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便也只能安静的听他诉说。没有再碰杯，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两杯酒喝下后，便开始了他的吐诉。他说他这些年没少折腾，以前做生意赔了不少，后来借钱和朋友合伙弄了辆旅游车，却又被疫情给打败了。现在是债台高筑四面楚歌，所以才出来给人跑车。

本来我还想插一句：其实我们都一样的。可他似乎并不想让我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他的。他说有时候听到身边的同事给家人打电话时的那种语气，以及相互调侃的那种氛围，真的让他好是羡慕。可能是因为他折腾的太多却又毫无收获，或者是因为他常年在外跑车的缘故，他觉得老婆和家都离他越来越远了。在喝了一口酒之后，他又轻声说，可能是自己情商太低，总觉得这些年老婆是越来越难哄了。那声音轻的似自言自语一般。

我抿了一口酒，依然那么淡淡的看着他。他的眼光向我瞟了一眼便又开始了他的诉说。他说他的老婆现在是越来越看不上他了，有时因一点小事相互不理不睬可以达到几个月。她知道他这几年的经历，却又总能用最犀利的语言直戳他内心最痛的伤。这让他像个奴才一样，在她面前永远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来。他说他有时候甚至在家门外坐一宿，也不愿跨进那扇门。很多时候他能接受陌生人的指责、辱骂和甚至欺辱，可他真的无法忍受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她对他的指责。因为她的指责真的会让他迷失努力的方向，甚至让他不知道这样在外辛苦是为了啥。

他哭了，说话中也明显的带着哭腔。他是想把心中沉淀已久的委屈通通释放，可我却没有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语言和力量。是啊，人至中年，没有哪一个人的行走不是兢兢战战。我就看着他自顾自的喝了好几杯酒，直到酒瓶见底，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哭泣。我甚至觉得即便是他的长辈离世可能他也不一定会有如此的伤心。只是他的哭声很有感染性，他在哭诉自己的悲伤和委屈，却又不小心勾出我内心迷茫的泪。两个大老爷们，就这样在酒精的作用下泪洒一地。酒什么时候没了，天什么时候黑了，似乎都成了别人的事情了，任他初升的太阳再耀眼，也照不醒内心迷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