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的智慧

大凡看过《红楼梦》的人可能都不一定会注意到作者对刘姥姥的一段描写：贾母这边说了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说完，就鼓着腮帮子，两眼直视，一声不语。众人先还发怔，后来一想都上上下下都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我年轻时看《红楼梦》，总觉得一个富贵家庭穿插进这个穷婆子很不搭调。随着年龄的增长，想想刘姥姥被王熙风鸳鸯戏弄、可怜巴巴的穷酸样，各种逼真丑态成为豪门贵族的笑料，为她难为情，又为她难过。甚至还有一些对她行为举止的厌恶。

如今我再看《红楼梦》，读到上面那一段文字时，反而觉得刘姥姥是一个不可小看的角色，她鼓起腮帮，一声不响，故作笑料，仿佛不是刘姥姥被戏弄，而是那一群大家闺秀被刘姥姥耍了，刘姥姥在逗她们玩呢，此刻我反而觉地刘姥姥十分“可爱”。

刘姥姥在女儿家揭不开锅的穷日子里，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女婿和四大家族的王家祖上有点瓜果亲，觍着老脸带着王家的血脉板儿来投“亲”。从荣国府的大门一步步探进了这所豪宅，卑微的角色，尴尬的身份，莙迫的场所，畏畏缩缩，出尽了洋像，可是刘姥姥竟没有被“困”地出不来，而且审时度世，越演越上手，慢慢转换成了剧中的主角。贾宝玉甚至还为她瞎编乱造的故事去寻根求源，这不能不说是刘姥姥糊弄得有技巧，编谎也有独到之处。从另一个角度看，难道不是一种智慧吗？

刘姥姥后来依靠“亲戚”为家里赚回了上百两白花花的现银。《红楼梦》中的官家小姐每个月的零用钱也不过一、二两银子，她足足可抵上小姐们几十年到手的银子了。如果探春有那上百两纹银，她又能做出什么壮举来？刘姥姥真是一名高级的营销高手。我想刘姥姥如果生在当今，肯定是一位充满智慧的老太太，生意场上的致富能手。会让她的人生精彩纷呈，必定把她的“聪明”发挥的淋漓尽致……

更值得一提的是，《红楼梦》第五回对十二金钗中巧姐的判词。“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村妇，巧得遇恩人。”作者对巧姐命运作了这样的描述。家破人亡之后，刘姥姥舍了钱财救了她，让她获得了新生。这要充分展现出刘姥姥不仅有大智慧，而且是个大慈悲之人，一个鲜活的农村老太太的形象跃然纸上。事过景迁，今非昔比，刘姥姥完全没有责任非要救助巧姐，但她知恩要报，有胆有识，临危不惧，成为下层劳动者中的一个光辉形象。也是曹雪芹笔下最逼真的、不可替代的角色。

今天我们谈刘姥姥，哪还敢嘲笑她老人家，只觉得刘姥姥就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人世间的冷暖情怀。假若《红楼梦》中没有刘姥姥这个角色，作品就会黯然失色，也许就不会跃于四大名着之首了。我想作者并不是想逗乐每一位读者，而是想让读者从字里行间中去体会大笑之后的一种悲凉，在虚构的文字背后蕴藏着的一种大智慧。

曹雪芹从纨绔子弟轮落到街头巷尾，对劳动人民有一段重新认识的过程，通过塑造刘姥姥去对普通劳动者的进行歌颂和怀念，让她成为一颗灿烂之星，流芳于千古，我们对刘姥姥应该给予她一个最准确的评价才不辜负作者的一番良苦用心。

2014年4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