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外的眼睛

20世纪80年代末，朋友黑豆作为水电专家被单位派到非洲一个项目部服务半年。当地人都说土话，假若翻译不在场，他一句也听不懂，精神上的寂寞可想而知。那时手机和家用电脑比较稀罕，想跟家人联系只能靠书信和固定电话。项目部规定员工一个月可以用公家的话机打一次国际长途回家，每次限时10分钟。同项目部有一位从别的城市借调来的姑娘，她长相漂亮、性格外向而又温柔、善解人意，工作之余两人经常一起散步、聊天、听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的英语广播。女同行对黑豆特别好，为他织毛衣，给他洗衣服，还开玩笑说是代替他未来的老婆疼疼他。黑豆对姑娘很有几分依恋，一天看不到她，心里就闷得慌，遗憾的是姑娘已经结婚了。

服务期满，黑豆恋恋不舍地回到了我们这座城市。恋爱、结婚、生子，被动地完成了一个男人应该完成的生命过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再跟女同行联系。10年后一个秋是，女同行来到这座城市出差，打黑豆办公室的电话，两人才重新续上弦。黑豆请女同行吃晚饭。饭后又邀集一帮朋友陪她唱歌、跳舞。歌厅散场，黑豆送女同行回宾馆，刚关上房门，女同行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告诉他，自己一直非常喜欢他，只是由于那时有婚姻，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她自由了。黑豆轻轻掰开了女同行的手，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不自由。”女同行说：“怕吗?又没人看见。”黑豆回答：“我自己可以看见呢!”

“我自己可以看见”，这是一句非常精彩的话!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双能透视自我欲望的眼睛一定是长在欲望之外的，它虽然染着人间的烟火。却有着世俗生活中缺少的理性。

聊到这里，我们不能不先认真端详一下欲望这个词。欲望这玩意具有两面性，有时它是个乖宝宝：张艺谋不想当工人，去考北京电影学院，结果成了全球杰出的导演;余秋雨不满足于一辈子做学人，周游全国甚至全球，凭一批非常深刻的文化散文，成为知名度极高的当代作家;赵本山希望走出农村，唱二人转、演小品，如今他是中国当之无愧的小品王……这些人最初的欲望多么可爱!然而，欲望又是一匹有几分野性的烈马。不时想干点离经叛道的事情。这就需要我们用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时时盯着它，当它在篱笆墙里活动，你不妨给它加点油、助点威，让它一步步抵达能够抵达的高度;假若它试图摆脱理智的掌控，我们就得给它套根牢固的缰绳，把它拉到应该选择的方向上。只有这样，我们的生命才不至于人仰马翻。

欲望外的眼睛不是生理的，而是精神的，它的名字有时叫清醒、智慧，有时叫良知、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