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味

俗话说：食色性也，黔人的饭桌上少不了的调味佳品就属辣椒了，而其中最为有名的就属酸辣，它的辣不似蜀地的麻辣，也不似渝地的香辣，虽没有两者出名，但无疑最是迎奉黔人的口味。身为黔人，从小就辣不离口，因此造就了味蕾对辣味的难舍难分，如果哪一顿离了辣，就会浑身不利爽，口腔也会索然无味。食椒成了激发个人口腹之欲的探索之门，是以无椒而不举箸。

黔人大量吃椒可以追溯到乾隆年间，后来已经到顿顿必食之。在我看来，则是菜菜必有之，时而入汤，时而入炒，其中有汤者，必有蘸水。而寻常能在街上寻到搭配有蘸水的就属酸汤砂锅粉了，干辣椒搭配烧制好的青椒、折耳根，再加上寻常的酱醋盐，如果喜好食木姜子，再放入一点木姜子油，一小碗蘸水已经色香味俱全，那味道便是只给我闻，我亦甘之如饴。每次回家乡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街上先吃一碗砂锅粉，满足因熟悉味道而兴奋的细胞，长久的寡味因一碗蘸水而得以激发出神经的复活。这便是家乡的味道吧，不管身在哪里，舍弃不了的就是家乡的味道。起初黔人食椒是为了御寒，发展到现在，不仅是一种传承，还是对美食的渴求，口腹的慰藉，心灵的偎贴。

一个人左右无聊，便寻思起吃食来，黔人的吃食，于大多数外来人是吃不惯的，而太多的人走出黔地之后，“一锅煮”的大锅时代就宣告退出江湖，开始了小炒炖煮的煎炸快意人生。时年，我已是如花美眷，对美食已经进入另一种人生追求，许是“一锅煮”造就了舌尖的奇特味蕾，偶尔会想念起家里的寻常味道来。年轻的生命容易就接受外来的味道，但于父亲而言，这味道已经深入人心，成为舍弃不了的执念，从此非辣不吃，非咸不尝。足以可见，一种味道的成型与地域、食材息息相关。而其中有一种味道，已然成为了我心中的执念，辣疼了胃还舍弃不下，这便是过了秋的青椒了，此椒便是毛笔笔头形状，而非个头大的甜椒。

当第一股凉风吹过城市的上空，炎炎夏日就此开始结束。这时还挂在辣椒树上的青椒显然已经过结了几茬，辣味已经逐渐散去，经过换季的青椒为辣味最佳，不会太辣，也不会不辣；但总有那么几个是顽皮的，那辣味只要吃过，终身不忘，保证辣的你魂不附体。而进入吃椒的正确方式就是爆炒青椒，不需要太复杂的工艺，只要加入油和盐，就能锁住青椒的原汁原味，入口微辣却也鲜香。每个劳累的的晚上，偶会食不知味，寡淡的清汤已经不能安慰俱疲的身体，唯有青椒能激活味蕾在口腔舞动，即时再备上几两薄酒、几碟小菜、一大碗汤菜，只要闻气味，就能垂涎欲滴，只有寡味者还在负隅顽抗。姑父吃过，扬起大拇指，姑姑总说吃饭只是一种责任，但是很快就把那盘青椒扫荡一空。在经济不断上升的今天，有能力者就会不断追求好的事物，这就是人类的进化，然而我们只是善于蒙着双眼，过该过的生活，或者只是“不识此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

然，话说回来，要开启辣椒的另一种吃法，那得等到霜降后，即时辣椒枝叶受不住霜打，浮出疲惫之色，肢体泛黄，这时便只剩下尾椒在抗击严寒，正因此青椒良莠不济，个头已经不如当初姣好壮实，唯一的辣味也被消磨殆尽，味道上就只是一种全无辣味蔬菜。于黔人而言没有辣味的辣椒，已经不能谓之为辣椒了，这就好比不能吃辣的人吃不了辣，所以不会吃辣，反之亦然。但是作为一种蔬菜，其自身的价值永远都不会消失，用来做腌辣椒，是再好不过，那又是另一种味道。在深寒的秋冬拿出来，揭开坛盖的那一瞬间，因腌制而发出特有的味道，条件反射吞咽口水，这就是美食的诱惑，属于黔人的寻常味道。

吃食一事，万变不离其宗，无畏是煎炸炖煮腌，所以漫长人类进化中，吃食也不断变化，这其中的考究就属慢活出细工和不断在失败中的意外发现，才有了安平世界里的吃食进化史。举箸间，斗转星移，寻常味道能够出入寻常百姓家，那才是深入人心的美食，不用举枪攻打，已经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