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说㈡

我自当垂钓，在雾霾深处寻丘壑低谷而钓。我自当垂钓，在昏沉冥冥中抛杆，在其间睡去，在其间做梦，在梦中幻想。我将睡去我将沉溺梦海，在海里布网，在布网间漂浮漫漫旷洋。然而，沉睡终醒，现实是不可掌控的泥滑，终成空谈。现在，大概，我又是否为寡欲者，禁欲者？虽然，有女自身边而过，但再不回头去看。对我来说“渔”之道，总不可求，我或许不是走“渔”道的那类人了。

婚姻是将葬送一切“渔”者的坟墓。到那时，“渔”的目的不过饱尝尝，以充饥，过程是极其没有必要。那些所谓“渔”技，实在是步自青春的荒径了。于成年而且论到繁衍后代的年龄，不过同废话也无异。原来一切不过是妄自的憧憬，待到与命运一搏，自感生命的戏弄，一切都是互相索取的，是人进化的互相索取的一种技能。索取互相依偎的时日，索取的也应当拥有互相欣赏。爱情，最主要的，它是一种情感。

它需粉饰，它需蒙上轻纱，它是待嫁而暂留闺中的新娘。所以它是不很真切的，朦胧的，害羞抑或任意悲戚的。它是由最基本，最基本的“性”，即繁衍，演化出来的一种过渡手段，类似狮子交配时的追逐，玩耍，其最终究的目的还是殖养后代，这段追逐，玩耍，是动物的爱情了。很短暂。但，人类，爱情是很冗长，也有短暂可怜的，是和动物不同的。大多数连最终目的，还未到达就夭折了。而且，其间竟存在谎言，动物有没有说谎我不知道的。

但，人们，在“渔猎”还未竟成时，总要撒几个“弥天”的大慌。我却是不否认我的说谎，诸多类于我皆出于自卑的情感，这种自卑之感，使我不得直面她们，所以，我选择逃避，选择了用说谎来自圆吾说，使我成为理想或者比较理想的她们的“渔夫”。可是，总是也说了慌，理应受到惩罚，她们的不再理会便是了。委实说明自卑也是自作戕害的。但，放开去也并不全然的好。放开去那类，他们的说谎大许不同。

大凡说谎，都是在掩饰什么的，他们掩饰此刻的和别人的关系未断，他们掩饰此刻和多个人正热恋，他们掩饰的或许还有更多，不便一一诉说。但凡说谎总是不好的，所以，那日我终有了勇气，将我的粉饰擦静，将我的面具揭去，我是拚命而做出决定；我也向他们说起，当初我痴妄的决定。

我自然是错的，但一点是真的，我付出的真挚的友谊却是。所以，多年之后，当我翻开这篇十分幼稚的文章，傀然临牖，点灯望月，那份悲伤或者痛悟，也依旧被调动得出。至于“渔”，以后很少，至于单独一人，则将更多时间。我仍旧孤自一人，仍旧奉守寡欲者的主义。在临海滨河处，定看世间。

突然觉得佛的学说，竟也有十分可爱之处。它避及世之繁杂，世之纷扰。它是禁止色欲，让你不必日夜思索，误了当前所做的，当下十分要紧的事，实在是以生命的枯燥来赢取别人的繁盛，在平日无奇里制作出令人发趣的东西，有苦行僧的意志的。

它是禁止说谎，而求世之诚信，避世之虚伪。它求静，而避世之浮躁。它禁止食肉，杀生；而求世之平和泰然。它禁止饮酒，而求为事清醒。然而，虽不必求信于佛，但要真挚而不滥情，要质朴而不虚伪，纯然而不做作。但这样却往往捞不到“鱼”，钓不到“鱼”，所谓寡欲者，寡情调了。没有情调？容我退步去，不再靠它。

我在繁盛的世间，踏着坚定奇怪的步伐，寻二三荒径独自走过，即使孤自一人，也不必滥情，因我并无资本，人矣，能有自知之明是要异常好的。也不必喋喋谎言，我已痛然受罚过。即使道路崎岖而泥泞，我也坚定着奇怪的步伐，用磨损的瘦黑的脚在泥巴里滑行而走。

从今，也当自认为成了一个寡欲者，在繁盛不过了的世间，徒步而过，倒要省了好一些心思的了。那一丛的小树林里，教长着各种乔木，而我是那尽地下一方的杂花野草。我自爱那一片浓阴，以及少有的杲日投下的光彩斑驳，在卑微中仅存有仍旧向上的良知，在寒冷中互相依偎着，不再如那乔木的探头去了。

2013.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