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散文随笔

半亩方塘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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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一池塘,形状颇方,故曰:“方塘”。

半亩方塘

又因方塘里养鱼,鱼一会儿露头喝水,一会儿翻水潜入,是为好奇,一小儿见物,甚是欢喜,也学之、捉之、舞之,掉入水中,伤了爹娘的心,故将方塘,由大改为小,一亩改为半亩,故曰,又名为半亩方塘。

此塘的存在,在家乡是为供家用,比如洗刷衣服、洗净身子,还有挑水供日常家用或作擦洗用途的,更多是在夏伏季节,夏夜乘凉,塘堤岸上,可以聚很多人,有长辈的,周围小辈,围着长辈讲故事,风和日丽,塘堤岸上有花有草,也有作围栏的,以度安全用。

种些堤柳,终因柳叶翻飞,六月飘絮,终不得用。后来是种些可以供水面弯曲的树,直到现在,我还有未叫上名字的。

这些树,根系在岸上,而身子是贴着水面长,有一种,我们平常叫水基树,准是用来防止跌水用的,因为树长得弯曲,显得苍老,有时皮都掉光了,还见生命里的开花,每个人见而仰之,也敬而远之,据说可以防人跌落水用,人一旦落水,可以抱着水基树,而爬上来,救人一命。

我们在当地称,这种树,还叫为“生命树”,主要是这种树是为生命开花,而且还喜欢开点小灰白花,而叶子青时,可食用,到了成叶时,也是灰白色的,犹如小白花,是迷了蝴蝶,也迷了蜂的。夏季气候炎热,它送来河风,到了冬季,就形同枯枝,还不枉翘首苍天,挂霜风明白,独思故里。

到了春天,此树又可生发,还是临水而弯,临水而舞,在当地很是吸引萤火虫,每每夏夜乘凉,这里似乎是飞出一世界,也光亮一世界,煞是迷人,梦回多想。

塘是用土石垒成的,方便乘凉,可座可站,特别是亩域方塘,和风习习,鱼跃翻浪,在塘堤岸上,集结的人多,长辈都习惯白天累了,一般都搬上椅子,就在塘堤岸上歇息,听着这水里与岸上的歌。

小孩子呢,则是端着饭碗,在塘堤上吃,一边吃着,一边听着长辈讲故事,有些听着就入神了,饭菜吃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是端在手中,整个人儿就睡了,也有靠着睡的,手中就是不放下碗,活像是个泥雕小孩似的。

每当夜空,繁星满天时,就让父母抱了回去,也有让哥姐兄嫂抱回的,在这塘堤上可议论这一年的好收成,也可热议出东家长西家短,如果村队遇有什么急事难事好事,队长不用单独叫会,就在这夜风塘堤上说,就可完成。

生活惯了的人们,在此塘堤上,可以热议现学种庄稼、种水稻的技术,包括如何配置等。还有过年过节过月半的,这里最为热闹,还有元宵,闹花灯、耍龙灯的,就在这比较宽绰的塘堤上就开始舞弄了,一遇上吃上新粮,就像过节似的,要放鞭炮,要搭台祭祖,还要赶寺庙,家家都弄些好吃的,一到塘堤上,互相吃着、尝着,一村人,一家人、一年福似的。

孩子们多了,就有了塘堤上的淘气与追赶,打闹的,哭笑的,有不小心跌入水中的,闹成家庭不和的,塘堤的说法,似乎在诉说这村里的忧伤,也伴着村里人的成长。

有人因为塘堤,找对象,互相倾慕的,日子久了,可青梅竹马,喜结连理,跟着一块儿结婚了,也有成为第三层的,嚼舌长短,惹了是非,闹得日子不宁的。塘堤也由原来的热闹,多了些冷清,日子久了,一遇村队有人出了事的,这塘堤上的人免不得就要吵闹几句,但终归是要平静下来的,只是这塘堤上的人,越来越少了,相当于讲工分时,这里除了老人小孩,最后只剩下年轻人,年轻人上学后,这里就只有老人与小孩了。

塘可养鱼,村队让村民承包。不用多交什么,只需要过春过年节时,这一口塘就得供养村队村民每家每户20公斤草鱼,当然,鱼产丰收了,还可多分些。我们就是吃着这一口鱼塘长大的,也是吃着这年节的热闹,这年节的习俗,在那缺粮的年份,多半是这鱼吧,养活了这一方人。

这口塘的水是来自山上的泉水,活水养鱼,一年四际是不缺水的,水来自山泉,如果不是流了好长一段路,那水则是清的。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只是这山中泉水,还走过七湾十八拐,是到不了这鱼塘的。山泉水走过了好长一段水路才来,是做了善事的,滋养了这一方水土,这一方人。

这口鱼塘里,大多养的草鱼,草鱼吃下草后拉下屎,鲢鱼吃了,鲢鱼又落下,让青鱼吃,青鱼吃不完,又让鲫鱼吃等,形成一个闭环的生态圈。

这口塘,放水养鱼,还是挺讲究的,因为此水还要供人使用,是不允许撒其他鱼饲料的,而多以青草投放,所以水面上是比较干净的,水质也是比较干净的。这一口水塘水闸有两个,一个是上水闸,一个是下水闸,当然还有放水口,这是备水多时用的。

水满则溢,遇上年节的洪水了,这就可派上用场。至于上水闸是放水浇庄稼时所用,或浇水稻,而下水闸,则是年节来了,要捞上一年的鱼塘收成,是要将水全部放掉的。

上水闸门还可在遇上洪水紧急时用,比如遇上洪涝灾害,先由塘的最上面的放水口流出,大概这放水口是很好的,每当水量多时,这个放水口就自然淌水,于是这口塘里的水自然就不会漫堤,若非是遇上特大洪涝灾害,这上面的放水口根本跑不及时,这才打开上水闸门。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看护,那么那满了的放水口,就有可能有鱼随这放水口跑掉了,其中有一年,发大水,这里的鱼就随了这放水口而流落在稻田里、小河道里,到处都有。江南雨水多,一般上面的放水口就可满足,所以我们常称这放水口,也叫跑水口、溢水口,水满为溢,是幸福的说法。

过了这些年,我再回去见到这一方塘时,发现原本的水基树不见了,而代之以石阶、石墙,也是临水而建的,只是这塘堤岸上也种上了枣树,枣花开时,这家临水而建的一户人家,有人称是戏嫂,新娶的婆娘,会唱戏,以至于夏夜乘凉或者清脆的早上,我们都能听到她亮丽的喉咙与清爽甜美的歌声,唱的戏曲里,大多是老古般的戏,比如刘海砍樵、湖南花鼓戏等。

据说是这家的儿子常年在外,好不容易在外带了一婆娘回来,生了个小儿子,因无人照看,就跌进了这口方塘,没了孩子,这才堵气将塘填了三分之一的,但塘毕竟是集体的,有时也只好闷头生闷气,孩子她娘再也不唱歌了,一口气就跑了外,就再也未见回来。家里老人看其怜悯,才在这口靠家的那一面,种上水基树的。

后来,因为是填塘时,将水基树刨掉了,这棵树难已挪活,只好在堤岸上种上了枣花,多半是想了那婆娘,想了那孩子。据说这枣树常年四季只开花,不结果,硬是等了这户老人家过了世,这株枣树,才勉强结些果来,好像,这株枣树是替老人看护小孩的,树上长刺,而且剌长得多,让小孩不敢靠近那枣树,也就不敢靠近那池塘,直到老人去世。

多少年后,我再回故乡时,看这一方塘就简直变成了盛水池塘,相当于一个小小的畜水池了,说是方便浇灌稻田水用的。后来,村里修了水库,这就相同于成了一过水“胡同”,老百姓也用上自来水,这口方塘的水就用不上了,又因水面不够,养不成鱼,就拿来作了鸭子的戏水池,越来越多的青年外出了,后来外出轮到了中年,越来越窄的水面,已经目睹不成样子了,也见不了昔日的风姿。

那捣衣石还在,三块、四块石头,以“鱼鳞状”层叠加,现都已长上了苔藓了,原本的月夜声、捣衣声,还有妇女们的比歌声,热闹场面再不复存在,而代之以荒凉和多了层伤感。

渐渐地,听说村里、乡里又开了渠道,这口方塘越发显得可有可无了,有朝一日,我知道它会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或成一水洼地,能喂养鸡鸭家禽,以飨生命,那都是一种幸运。

当我再次带着回忆,带着伤感再次回故乡时,那口方塘,已经种上了茭白,听说是水中仙草,能结茭白,可食,可美,可味。

随着外出打工回乡创业,这口方塘才又派上用场,只不过,这里不再是波光粼粼,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的一方池塘了,也没了一方歌喉,醉了一方乡亲,也便不是月夜下捣衣声,一声欢呼,雄鸡唱鸣,有人痛彻,更多的是多了一份平静,多了一分希冀,也多了一份产业。

随着那稀有的茭白,叶如蒲苇,甚是读书年代最富有的菜,也是最让人难忘的一种菜,无论是茭如蒲苇的丰姿细美,还是风立桥头抚动的霞歌,一样的回想与记忆,在水中荡漾的,便永远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之歌。

半亩方塘、一世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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