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散文随笔

今年清明没有雨

本文已影响 1.4W人  萬祥

花开花又落,春去春又来,又到了一年中最惆怅的季节。

今年清明没有雨

每年的清明都会想起那个惆怅在细雨中到处找酒的诗人。

可惜今年清明没有雨,今年清明南京没有雨。

南京是一个没有春天和秋天的城市,每年过完冬天直接进入夏天,过完夏天直接进入冬天,每年季节交替的时候,生活在南京的人们就如同在哈尔滨的冰雕里被直接空投到三亚的椰子树上,又或者从三亚的椰子树上被直接空投到哈尔滨的冰块里。所以每当夏天的时候,南京便被冠上火炉城市的美名,全国四大火炉城市之一——南京。

四月的南京已经开始骚动起来,新街口被太阳烤的就像一个刚做完爱的女人,瘫在地上喘着粗气,整个街道上没有一点生的气息,人们有气无力地行走在街道上,与其说是行走不如说是梦游。感觉像极了《生化危机》里的那些张牙舞爪苍白无力的挤在街道上的僵尸,如果非得给这个城市加上一点活力的话,我想应该或许就是,匆匆从旁边挤过去的那些以各种丝袜挑逗着路人眼球的女孩们,或许女人。

这是一座城市,一座在四月里就被太阳烤的有气无力的城市。

曾经这里是我梦寐以求的城市,我做梦都想来的地方——南京。我曾经无数次的来南京、无数次的行走在南京街头、无数次的坐南京公交,无数次的感受她就在我旁边,当我行走在南京街头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她就在我身后,当我坐上南京公交的时候,我似乎觉得她就坐我的隔壁,那个我深爱着的南京女孩蓉儿,所以每当我踏上南京的土地的时候,我就会装得很礼貌很绅士,在常州街头扔满垃圾的我,在南京竟然会徒步两三公里把垃圾扔进垃圾箱。在常州一上公交就睡觉的我,在南京竟然会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看这看那,然后给一些年龄并不算太大的人让座,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她看到,一直觉得她就在我身边,就像我一直觉得我在南京的怀抱里一样,有时候我甚至都弄不清楚,我是想念她还是想念南京,就像有人说的:去一个地方,想念一个地方,都是因为那里的人,而不是那里的风景。一个城市会跟自己联系起来,也是因为那里的有和自己相关的人,有自己放不下的人。总之从毕业的那一天起,我便不断得给自己找借口,不断的来南京,我曾经从春运的人潮中挤出来,挤上高昂的谐和号火车,挤进长江贸易大厦去面试,晚上在从谐和号里挤回来,明天继续上班,为的就是能留在南京,能见到她,在这放假前的黎明,我花高昂的路费(因为普通火车已买不到票)挤过去面试,在花高昂的路费挤回来继续上班,当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出现在公司门口的时候,看门的大爷还以为我的脑袋被门给挤了呢。

我曾经为了感受一下南京地铁,我发疯似的从安庆坐车到南京,就为了能坐一下南京地铁,为了能在地铁上遇见她,我以为,当我从地铁里走出来的时候,她会从地铁的那一头走出来了,然后我们惊奇的看到了对方,惊喜得抱成一团。可是生活不是电视剧,它不会安排我们在地铁里相遇,更不像韩剧那样,安排我们在地铁里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抱成一团,也不会安排像电影里那样男主角把女主角高高地抱起,在地铁站里旁若无人地旋转旋转……它只会安排我一个人孤独地来寂寞地走,走在吹满北风的南京街头,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像孤独的灵魂。

我曾经无数次的走上新街口的天桥,在人海茫茫的街头寻找着她的影子,就像《最浪漫的事》里那一对在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年逾古稀的老人,老爷爷在耐心的帮老太太数白发,我在新街口的天桥上耐心地数着过往的行人,寻找着她…我曾不止一次地有给她打电话的冲动,终于有一次我在新街口的天桥上被太阳烤得有点按耐不住了,我拿出手机拨了那一个闭上眼睛我都能倒背出来的号码。我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的生日,有时候我甚至自己的号码都记不住,却能把那个号码倒着念出来。电话通了,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好听,还是那样的温柔,不用听我就知道是她,只不过后面的话,让我很失败,很心碎,我站在新街口的天桥上,身体里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耳边不停地回旋着那句话“你好,哪位”我觉得我就像是被贴在空气中的纸片,很漂浮,很无助,抓不着任何东西,脚下又碰不到任何东西,随时飘过来一阵风就能把我吹散,把我吹散在无尽的遗忘中。

我被遗忘了,我被整个世界遗忘了,又或者整个世界遗忘了我。

我慢慢的蹲下来,蹲在天桥上那些收售二手机或者手机贴膜的小贩们的旁边,我觉得我像一个被世界抛弃了的孤儿,蹲在那里缩成一团,头脑里一片空白,无数的脚从我眼前走过,全世界的脚从我眼前走过,有皮鞋,有高跟,有休闲,有拖鞋,就像电影里的快镜头一样,它们迅速在从我视线左边闪进来,挤成一堆,然后又迅速地消失在视线的右边,在队伍的最后面,我看到了一双穿高帮帆布鞋的脚,这是一双曾经在校园里我看过无数次的鞋,延着小脚的牛仔裤往上看,是一张清纯可爱的脸,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她轻盈地从我视线的左边走过来,挽着一只胳膊微笑地说着话,进入到我视线的右边,笑容还是那样的甜美,她把那一头秀丽的长发轻轻的往右边一甩,留给我一个深深的背影。

她把我留在她的背影里,我被留在她的背影里,缩成一团。

多么熟悉的背影,多么留恋的背影,我曾无数次的对着她的背影发呆,我曾一次次的活在她的背影里,看着她走路的样子,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我却悄悄的跑开了,我曾无数次的走在她的旁边却不敢去握那只手,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生死别离,而是我就走在你的旁边,却不敢去牵你的手,我又曾无数次地像一个听海的老人做在你的旁边静静的听你的心跳……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我曾无数次地在你的QQ里哭泣。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黑暗像魔鬼一样迅速地爬出地面,把一张巨大的网撒向天空,然后一点一点地把天空拖进黑暗里。我静静的坐在黑暗里,就像坐在她的背影里,头脑里不断地闪现着她那个性的QQ签名:08年嫁给小白。她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刃,迅速地刺向我的喉咙,我甚至都感觉到它碰到了我的汗毛,喉结上的汗毛迅速地、轻盈地断成两截。

突然全世界的灯都亮了,像是黑暗的空间里被送上了电,又像是漆黑的房间里有人随手打开了灯,总之所有的灯都亮了,全世界的灯都亮了起来,那把刺向我喉咙的剑,它好像怕光,迅速散裂成无尽的碎片,然后消失在空气里,我慢慢地站起来,呈现在眼前的是无尽的繁华,屈臣氏里飘出了悦耳动听的音乐,三三两两的情侣相拥着走进KFC,一个做在玻璃边上的女孩把放在桌上的可乐慢慢的吸进喉咙里,然后登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新街口,马路上公交在不断的轰鸣,出租在不断的闪烁,大洋百货的门口不断的有人挤进挤出……

新街口再一次的繁华了起来。

可是这无尽的繁华再也不属于我,我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南京不属于我,她不属于我,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天桥上,站在繁华的正中央,我长吸一口气,在心里掘地三尺,把她深深的埋进记忆的最深处,做完这一切,我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去,身后,一片繁华。

玄武湖袒露着她那巨大的胸脯,招揽着全国各地的旅客,以及过客,几个老外一面拖着长长的行李箱一面惊呼着从我旁边挤过去:ohmygodit'sxuanwulake.我没有理会他们,穿过他们径直地朝中央门走去,把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就像那一次我把繁华的新街口远远的甩在身后。

车站永远是人最多的地方,中央门广场上到处都是人,似乎全世界的人全都涌到了这里,黄牛们在卖力地招揽着过往的顾客,小摊小贩们在叫卖着各种饼,包子,水果,在广场的最中央,我看到了我妹妹,还是那样的瘦,长长的刘海搭在眉毛上,军绿色的外套搭配皱羯的牛仔裤,给人一种青春、时尚的感觉,旁边站着一个大男孩,白净的脸上有棱角,一身休闲的打扮,简单而帅气。他们静静的站在广场上,阳光从他们斜上方45度的位置倾斜下来溢在他们的脸上,远远地看上去,他们就像是站在电影画报里的男女主角。

穿过行人穿过街,我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妹妹还是那样的能说会道,一张乖巧伶俐的嘴始终没变,我已经不记得妹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能说会道的了,只记得从很小的时候她就以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占据了全家的焦点,每次一回家她就变成了全家的中心,全家幸福的最中心,我们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听她的甜言蜜语,一向严肃的老爸也会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不仅在家里她是中心、是焦点,在工作中她也同样是中心、是焦点,每到一个地方工作,她都能迅速地熟悉起来,然后迅速地成为他们的焦点、他们的中心,不管在哪里她的周围总会有一大帮的朋友,每次她带朋友来家玩的时候,我总是不好意思的躲到隔壁大婶家去,和她家的大黄狗玩。

无数次的伴娘经验更是历练她操纵大场面的技能和经验,每次家里做事都会来一大帮亲戚朋友,她总是熟练地和他们打着招呼,轻松地和他们交谈着,而我却害羞地躲到角落里去看电视,久而久之,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以为她是我的姐姐,我是她的弟弟,每次去亲戚家他们都会无心地顺口就问,你姐姐呢,刚开始我还会反驳他们,耐心地向他们解释,我才是哥哥,她是妹妹,后来他们问的次数太多了,我也就慢慢习惯了,每次舅舅或者舅妈来我家做客,顺便问我:你姐姐呢,我都会很习惯地回答他们,去逛街了,去朋友家玩了。当所有的亲戚朋友聚在家里,或者她去参加大型的宴会活动,她总是能够轻松地和他们交谈着,轻松地端起酒杯礼貌地敬他们的酒,熟练的和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熟练地游走在人情世故之间,熟练的就像小时候父亲随手操起拖鞋打我们的屁股。

在我们的眼里妹妹是万能的,似乎在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她做不好的事,在我们眼里比登天还难的事,她都能轻松地搞定,轻松的就像美国轻松的干掉我们的大使馆。

记得有一次隔壁阿成看上了邻村的一位姑娘,性格内向不善言语的阿成,在万般无奈之下请到了我妹妹帮忙,我妹妹就用阿成的手机给那女孩子发短信,一个月之后成功地将她拿下,又过了半个月之后他们成功地结婚,婚后那姑娘经常在疑问,以前阿成那么能说会道,那么多甜言蜜语,怎么结了婚之后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难道结婚真的是爱情的坟墓?更有一次隔壁大婶家的儿子给大婶买了件衣服,不合身,大婶想去换,可是发票丢了,我妹妹知道了之后,轻松地带大婶去了那家服装店,轻松地把衣服换了回来,出门的时候营业员还主动地给我们开门,把我们送出老远一脸灿烂地对我们说:走好啊!下次在来。然后回到店里,对着镜子惊喜了老半天,自言自语道:我的发型今天真的这么好看,难怪早上王老五瞅着我不停的哆嗦。在酷热的夏季里,当街上所有的人都挤到这个我们老家的县城——涟水发展了这么多年才开起来的第一家KFC里的时候,妹妹却可以领着我们轻松地搞定服务员,然后我们做桌子旁吹着空调里吹出来的冷风,喝着手里的可乐,任凭那些端着盘子找座位的人站在我们旁边,站在KFC里。

每次被妹妹欺负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韦小宝从清朝挖回来和妹妹PK一下,看谁最厉害,更想把周星驰从电影里拖出来,看那个把妓院老板娘加十八个妓女PK的吐血的白面包青天能不能赢过我妹妹,我想如果是现在就是把二十八个白面包青天再加上七个韦小宝,我妹妹也照样能把他们PK的吐血。有时候我常想如果我妹妹生在美国,她会不会去当政客,如果她去当政客的话,肯定会有很多的光环。

第一美女,第一政客,第一美女政客。

我妹妹旁边的那个男孩提醒我发车的时间快到了,他的眼睛很大,大的像一滩清泉,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闪动着,如果不是在中央门的广场上,如果不是在我的对面,如果他不是在叫我哥,我还以为他是从日本漫画上剪下来的呢。

我们钻进大巴,穿过长江,飞奔而去,把南京远远地抛在身后,就像我把她深深的抛在记忆里。

四月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其实他们从三月便开始盛开,然后蔓延在四月里,灿烂在清明时。车窗的两边是一望无尽的金色花海,一条公路伸进花海里,汽车在公路上飞奔,就像在花海里飞驰…

终于到家了,三叔家的小妹妹迎面扑了上来,同时扑过来的还有她那一大堆的甜言蜜语,一张乖巧的嘴不比我妹妹差多少,三婶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们这一大家子,男孩都是笨蛋,女孩都是机灵鬼,因为这句话,我曾经无数次的有下辈子做女人的冲动,这种冲动越来越强烈,我甚至跑到医院里,现在就想解决了,可是在医生对着镜子里,我那宽阔的肩膀,雄厚的胸大肌,以及结实的腹肌感叹到:做男人真好,如果我有这么好的身材我老婆还会出轨吗的时候,我立马打消了我的冲动,我不想在还没有好好享受生活得时候,就不清不白地沦为了女人。我飞一样的奔出医院,把医院远远地甩在身后,就像那一次我把几个老外远远的甩在玄武湖边上一样。同样,我也把医生的感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妹妹再一次的,习惯性的又成为了焦点,成为了中心,大家都蹲在她的周围听她说着话,讲着事,我也站在他们的身后,忽然我发现我老爸的头发全白了,可能是我好久没回家了,我感觉他的头发是一夜之间白的。

二婶家的小弟弟也晃悠晃悠地跑了过来,我递给他一袋火腿肠之后赶紧转过身去,抹掉眼泪。

田野里,一片一片的金黄色的油菜花,一阵微风吹过,便扑过来一浪一浪金黄色的浪,打在脸上散碎成无尽的灿烂,灿烂中有一点点哀伤,站在一片金黄的最中央,抬眼望过去,他们就像满地的向日葵,在竖立着他们那巨大的金黄色的花朵,又像是《黄金甲》里那铺满京城的菊花,静静的我似乎听到了那个哀怨的皇后在轻轻的吟唱,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堆堆青色的坟茔,那里有我们想念的人。

我们三个并排地做在一起,坐在金黄色的油菜花边上,我们在对二叔述说着今年发生的一些事,阳光从我们的右前方照过来,穿过我们之间的缝隙,把金色的光投射在金色的花海上,从背后看过去,我们是一幅画,一幅四月里的画,我们肩并肩地坐在画面的左边,身旁是一片向日葵,它们高高的竖立着它们的金黄色的花朵,就像天安门广场上的五星红旗在高高地竖起,我们的面前是一片瀚蓝的大海,海的那一边,初升的太阳刚刚露出一半,金黄色的光直射过来,穿过我们之间的缝隙,穿过四月,穿过清明,我想给这幅画起个名字,就叫“听海”吧,或者“希望”或者直接就叫姜文的《太阳照常升起》。

太阳照常升起,太阳照常升起…

如果说中央门车站是一盘满汉全席的话,那我们县城的车站就是一桌普通的家常菜,破旧不堪的马路,破旧不堪的广场,破旧不堪车站…唯一不变的就是在广场上叫卖的小摊小贩们,他们在人生里叫卖,在叫卖里人生。

我们在大巴里坐成一排,就像在开满金黄色油菜花的田埂上坐成一排,汽车盘旋着驶上高速,快速的驶离这座城市,就像时间在快速的驶离我们,大巴在花海里飞驰、在四月里飞驰、在清明里飞驰,在大巴快要抛开我们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

它们开放在四月里,灿烂在清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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