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透着酒香淋湿了千年的清明雨
清明时节，天气多变，有时春光明媚，桃红欲燃，杏花飘粉，柳绿花香；有时却细雨纷纷。不知怎么绵绵不绝细雨纷纷的天气，偏偏让风流倜傥浪漫无比的牧杜你给碰上了。是去与友人聚会、踏青，还是因思念故乡和亲人，以致孤独无依、在陌生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行走。偏偏又淋了雨，心境就更加凄迷纷乱了。正是因为雨中的你孤独无依，才有了千年之后依然醉人的清明雨。
这场纷纷细雨，一定会让你春衫湿透。 你一生都在行走。一路行走一路吟诗，还一路喝酒。在你生活的那个朝代，能将诗和酒结合得天衣无缝、鬼斧神工的，怕是只有李白能与你媲美。我们不知时人如何评价你俩，我们后人都知道在诗歌创作上，你杜牧与同时代的另一位杰出的诗人李商隐齐名，并称“小李杜”。你杜牧是晚唐写七言绝句的能手。论七绝盛唐推王昌龄、李白。中唐推李益、刘禹锡。
晚唐则只有你杜牧和李商隐。这些你都不会知道，当然，如果你知道了这些，会很高兴的。因为你还是很关注自己“影响力”的。据说你们那个时候，按照惯例，新科进士要到曲江游玩。曲江是当时最热闹的场所。尤其在春天游人更是摩肩接踵。你同时代的诗人姚合，不知是你的老兄还是小弟，曾大发感慨说：“江头数顷杏花开，车马争先尽此来。欲待无人连夜看，黄昏树树满尘埃。”
刚刚中举的你，可谓顾盼生辉，一举手一投足都“才”情万种。这天你们一行三五人来到曲江寺院，正巧碰见一位打坐的僧人，便攀谈起来。僧人问起你的姓名，你得意的大声报上名号，心想一篇《阿房宫赋》，弄得洛阳纸贵，“天下谁人不识我”，僧人定会大吃一惊，露出“追星族”的狂热。谁知僧人面色平静，木然不知，这让你分外失落，很是惆怅，你现场赋诗一首：“家住城南杜曲旁，两枝仙桂一时芳。老僧都未知名姓，始觉空门气味长。”
不是我说你，你杜牧生于世代官宦并很有文化传统的家庭。远祖杜预是西晋着名的政治家和学者。曾祖杜希望为玄宗时边塞名将，爱好文学。祖父杜佑，是中唐着名的政治家、史学家，先后任德宗、顺宗、宪宗三朝宰相，一生好学，博古通今，着有《通典》二百卷。父亲杜从郁虽说早逝，可也是官至驾部员外郎。你这样形容过自己的家庭：“旧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第中无一物，万卷书满堂。家集二百编，上下驰皇王。”
你算得上响当当的真正的“官二代”了。可你的仕途并不顺畅。是你不会利用关系，还是父辈们没有设计好让“秘书帮”帮衬你，这些只有你心里明白，我们是弄不清了。你们这些古人就是死脑筋，你以后有个宋朝，出过一奸臣叫秦桧。秦桧的后辈孙儿寒食节到岳王墓凭吊岳飞，吟出“人自宋后少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的诗句。却不知他如今的后裔子孙，都以有秦桧这个老祖宗为自豪了。
还是宋代，出过一个五毒俱全的西门大官人，他如今的子孙为争夺正宗嫡传闹得头破血流。你如果找一找老爷子的关系，今天就不会“欲断魂”了。不过这样也好，唐代少了一个官僚，文学史上却有了你这位重量级的多愁善感的“骚人” 。
可不知怎么的，后人除了对你的诗赞不绝口，还对你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你给张好好、杜秋娘写过诗。写给张好好的手迹流传至今，成了国宝，有幸见识了你这篇诗稿的人称：你的书法深得六朝人风韵，全篇气势连绵，墨笔酣畅，因是诗稿，更有朴实无华之美。可惜生不逢时，如在现今，不说你的过硬关系，单凭你在诗人中的座次表，文联主席搞不到，弄个副主席还不是囊中探物般容易。
你如果嫌带副字不好，就这一笔字弄顶“铁帽子”书协主席绝对不成问题。小李（商隐）与你结识后，读过你写给杜秋娘的诗，给你写诗起句就是“杜牧司勋字牧之，清秋一首《杜秋诗》”。不知还记得不记得？且你还写诗自夸：“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那可是黑字落到白纸上，铁证如山的。这样也好，可见你的真性情。
不说这些了，还是回到眼前这场清明雨吧。以前你写过很多诗，淋过很多雨，也喝过很多酒。“高人以饮为忙事”，“但将酩酊酬佳节”，“半醉半醒游三日”……在你的诗中，饮酒之句俯拾既得。但哪一首诗哪一杯酒，哪一次淋雨，都没有今天来得如此荡气回肠。那凄迷的纷纷扬扬的是细雨还是你的愁思？断魂人在天涯的伤痛，不是外人能看见的，那只是你自己的内心体验。
本来这“雨纷纷”，也是那种“做冷欺花，将烟困柳”的凄迷而又美丽的境界，可现在你孤身一人，心里的滋味已不好受，肯定没有了赏花看柳的闲情逸致。你特别想寻到一个小酒店，歇歇脚避避雨，小酌几杯，暖一暖身子，晾一下被雨淋湿的衣衫，借此也能散散心头的愁绪。 你遇上一个牧童。牧童是冒雨放牧而归，还是倚着柴门观雨，我们不得而知。而那个牧童懒得说话，顺手一指。
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片红杏盛开的树梢，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个酒望子。诗到这里戛然而止，至于你如何闻讯而喜，兴奋地赶上前去，找到酒店饮上几杯，获得了避雨、解寒、消愁的满足等等，都留待我们去想象了。但是，牧童这一指，便指出一首被清明雨淋得湿漉漉且透着酒香的诗。从此，清明的雨，杏花和酒，和唐诗就永远凝结在一起了。
说真的，在浩如烟海的唐诗中，我觉得妇孺皆知的小诗，一数李白的《静夜思》，第二那就是你的这首《清明》诗了。真的，我不对你说谎。我知道那一天你肯定是喝的酩酊大醉。因为你怀才不遇。你确实有才华，而且政治才华出众。可惜你有相才，而无相器。你熟读史书，看透时局，无法力挽狂澜，只得无奈将一腔悲愤寄意酒中。以饮酒疗伤袪痛。那年的清明雨，淋湿了你的春衫，更淋湿了你的心。
“得醉愁苏醒”，满腔醉意中，你是否想起了在司徒李愿家的那场浪漫豪饮；是否想起了与诗人张祜用骰子赢漂亮歌妓的游戏；当然你心中永远难以忘怀的痛，就是那“十年之约”了。你在宣州幕下任书记时，听说湖州美女如云，便到湖州游玩，遇上一个只有十几岁的红衫小美女。就将这小美女母女俩接到船上来谈话要娶人家。这母女俩都很害怕。你说：“不是马上就娶她，只是要订下迎娶的日期。”
老妇人说：“将来若是违约失信，又应当怎么办呢？” “不到十年，我必然来这里作郡守。如果十年不来，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嫁给别人吧。”女孩的母亲同意。你便给了贵重的聘礼。大中三年，你都四十一岁了，才获得湖州刺史的职位。此时距离与当年那母女俩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年。那位女孩子已经出嫁三年，生了三个孩子。你将女孩的母亲叫来。这老妇人带了外孙来见。据说你责问：“从前你已经答应将女儿许配给我，为什么要违背诺言呢？”
老妇人说：“原来的约定是十年，可你十年过了，没有来。这才出嫁的。”你取出盟约看了看，想了想，说：“讲得很有道理。若是强迫她，是会闹出祸事来的。”便送给老妇人很多礼物，让她走了。为着这件伤心事，你痛苦得写下了《叹花》一诗：“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这是你永远的痛呀……
你今天真的是醉了。这《清明》诗就是你醉中狂书在酒店那湿漉漉的粉墙上的。当你还在伏案醉酒时，来此小店躲避清明雨的路人，就把它给传抄出去了。可惜的是不知是他们故意没有抄，还是你没有在诗后添上一笔，“杜牧到××处一游”，后人为你到底在哪儿喝的酒，争论不休，吵翻了天。是的，你的这首诗明白如话，可我们真的不知道那杏花开放的美丽地方就叫杏花村，还是有酒店的这个村里粉嘟嘟的杏花正在盛开。
因而有人说在安徽池州，有一年池州还搞了一次纪念你在此喝酒多少多少年的纪念活动；还有人说在山西，山西人说，李白杜甫都喝过我们的“杏花村酒”， 你杜牧肯定就是在这里喝的酒；还有人说在江苏南京，或者湖北某地，有人为考证这地方，还写出了鸿篇巨着，为此都成博导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那全是因为你醉了，你的诗也醉了，清明的雨和杏花也醉了。后人也被这湿漉漉的清明酒熏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