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散文诗

父亲最后的日子

本文已影响 1.42W人  海蓝之昕

八年前的一个冬天
妈妈打电话告诉我说
父亲越发咳得厉害了并咳了好多血
我的心再一次揪紧
就匆匆驱车赶回老家
见到日渐消瘦的父亲
又一次滋生从头寒到脚的凄凉
当即拍板去住院

母亲因为准备着住院的一些事宜
离开了父亲身边片刻
而父亲居然感觉母亲已经离开了
将近半个世纪之久
此时让我体会到什么叫
少年夫妻老来伴

父亲对我说
此次住院恐怕回不了家了
说实在的
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泄气的话
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父亲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自从医生给父亲确诊为肺癌中晚期
预告大概只有半年的消息
父亲一直都是满负荷的坚强
生死有命成了经常安慰我们的口头禅
听了此话我不禁凄然
强忍着眼泪故意把眼光投向了别处
父亲看我难过的样子
对我说想去剃一回头
我看着父亲并不长的头发
还是默默的陪伴着他
去找一个叫香华的女人
这个曾经为我父亲剃了半辈子头发
父亲再熟悉不过的村级理发匠
我叮嘱着女理发匠理得仔细一些
因为我怕天堂一时
不能找到父亲合意的理发师
父亲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咳喘着
而我难过的是面对近在迟尺的父亲
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为父亲减除他的痛苦
更多更多的只能是无以言表的沉默
难过的是不管医术高明的医生
还是现代高科技冰冷的医疗器械
一样的束手无策
而所有的至亲
却无法替代父亲遭病痛折磨的痛苦
理完头发
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住院需要的一些随身物品
就诊检查交费入院一切似乎都是驾轻就熟
父亲在确诊为肺癌后的四年多光阴里
每一年都要温习两次住院的流程
每一次住院都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播种着一切生还的希望

作为一个农民
在刚刚实行农合医保的前几年
需要花费大把大把
自己辛劳半辈子赚的一点辛苦钞票
从来不顾及
是否在医院这片苦海里打水漂
以及不是大款子女们的大部分薪水
而作为病患的父亲
更遭受着心理和病理双重磨难

住院的日子漫长而难熬
每一个无良的主治医生
都会向病人家属
有意无意的摸家底
后来细细回想
医生无非是想在病人身上
关联一些自己的经济帐
因为他们太知道医治的最终结果

只有第一个为我爸接诊的潘医生
因她的祖籍也是永康
对我们说过不算隐晦的大实话
癌症晚期不医也罢
活着的日子
能够服侍着吃好穿好一切迁就就好
凭她从医几十年的经验
她倒是从心底愿意支持安乐
因为她见惯了人财两空身心俱伤
她还说
大抵做为子女情难以堪
大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又怕背负不孝子女的骂名
去拼命的寻找所谓的各种古今良方
今天我不想做医德与医术的评判
或许会令我和潘医生都是两难

父亲最后住院的日子
就像一盏将即将燃尽的油灯
时而清醒时而梦呓
过着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的生活
但父亲讲卫生的习惯把住院的日子贯穿
始终坚持自己上厕所
每天都要泡泡脚

父亲清醒时最最牵挂的还是娘亲
虽然这个有点木讷的男人
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
用八十块娶上一个村花做老婆
心底一度的傲娇
但父亲从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在西去的前几天对我和弟弟交代的
始终是对母亲要如何关怀备至的话
从娘的脾气到居住的所有小细节
又从娘的喜好到小毛病的医治良方
父亲牵挂的还有一家子的亲情
他始终认为长子如父长女似母
他把孝道和亲情
用嘱托的方式放进他的生命之重里
我打心底问自己
这是我粗大条平凡一生的父亲吗
遗憾的是这些体恤话
不曾当母亲的面说半句
我想这大抵是大多普通人的爱情

一个暖暖冬日的下午
父亲对我娘说他晚餐想吃年糕
我着急火燎的下班
赶到地道的南苑三弄打了包
送到永康第一人民医院九楼
父亲有别于往日没有食欲的样子
居然把整碗年糕
无异于常人般的扫了精光
何曾想那是回光返照的最后晚餐
我暗自庆幸父亲食欲的好转
把医生随时料理后事的吩咐置之度外
那一夜除了做产的大妹
都不约而同的围着父亲的病床到晚上十点半
父亲也许怕我们太辛苦
也或许怕干扰病友的休息
多次催促让我们回家
而当教师的弟弟坚定的让他留守陪护
岂知竟然一去彼此天涯
那一晚让我追悔莫及
以致于深陷于长久的忧伤里
机缘巧合一禅师 他说
父亲命定独子送终
自古自有因缘在
缘尽则散

时间定格在2010年12月14日凌晨2点
从此我失去了父亲

在父亲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
悼念我平凡而善良的父亲,
同时
祝福得父亲庇佑的娘亲一切安好!

父亲最后的日子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