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已残序五 回避

广袤国土，民俗迥异 。而关于死的礼节，更是不尽相同的。对于死的重视，比之于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黔西某城某地，对于逝者的礼节，又有其独特之处。

对于逝者，将断气时，将纸币成卷，塞入其口。此所谓“含口钱”，是为走阴打通关系之用。及其断气，赶紧将屋顶(多为瓦房)凿破，意在将其亡魂放将出去。而后亲近之人为其擦拭体肤，整理妆容。

及至先生做完简单法事，便入殓。但逝者身上及棺木里，不能有金属，饰品乃至假牙，那都是不许的。金属假牙则要拔将下来。

接下来又是两三天的法事，逝者女儿或义女哭丧，子女辈带孝(白沙布圈成之帽)，绕棺，跪拜。

丧礼的酒席是有的，照例是有酒有肉的。“下祭”的人们，照例敲锣打鼓吹唢呐。花圈、纸马，摇钱树、以及时兴的或者说与时俱进的名车洋房与韩国式管家，那也是有的，颇有“创新”。

待棺材入土前日，是有一次开棺的，以供与之亲近的人们，最后一次瞻仰逝者的遗容。

翌日，四近前来帮忙的人们，齐心协力，将棺材抬上山去。而照例，那棺木上，也缚了只公鸡。

及入土，依旧一系列有讲究的法事。

前叙之事，是无甚诡异的。偶诸如有人情冷暖，愚昧无知之慨，笔者却不敢大发牢骚的，这实在是违背了开篇的序言。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神鬼见谅。

诡异之事，当属数日的“回避”，在逝者亡魂回家的前一天，在世的家人是不得在家的，最好到邻家过夜。

“回避”之事，诚然也是在先生的指导下进行的。熄灭炉火，用细筛将火灰筛洒在家中四处;关好门窗。于是家人便离家，回避亡魂归来。

据有经历的村人讲，亡魂归来的那天，整个屋子隆隆声响，动静很大;有家俱及瓦砾被敲打的音响。

据说，亡魂是极其怀恋家及家人的，死后必要回家探访。然而人鬼殊途，家人若是留在家里，亡魂归来遇到，是要一并带走的，那自然是家人也失去了魂魄，也一并死掉了。所以“回避”的缘由就在于此——亡魂回到家，见炉火冰凉，地面灰尘厚积，想必是家人早就都逝去了，或者都搬去外乡了，于是乎亡魂万念俱灰，胡乱发泄一通，草草的走了，老老实实的投胎做人。

也据说，稍久时有不信者，“回避”之日，留家。待到亡魂归来，屋舍震颤。留人心急，一头栽进凳箩(方言，一种盛放粮食的篾制器具，口窄而腹大，通常一米多高，直径一米有余)。亡魂看到炉火熄灭，灰尘厚积，心灰意冷，遂要离去。待要离开时，看到凳箩里留人露出的光脚丫，心生感叹：“咳，家人都走完了，打杵(方言，一种人背东西时，用以歇息的农具)放在这里，还这么白”。感叹之余，亡魂伸手摸了一把“打杵”，遂离开了。

待“回避”事毕，余人回到家里，才发现凳箩里的人。只见他一只脚挂在凳箩口沿，像被柴火熏烤过一般，已经发黑了。将其抬出，发现他已经瘫痪，且神志不清了。

“回避”事毕，先生照例会前来做法。先生找来钱纸(冥币)，覆盖各处灰上，点燃，焚烧，作法;将钱纸灰烬用篾箕(一种类似筛子的篾制器具)扇去，火灰上便显露出蛛丝马迹来，先生便据此分析逝者的走阴(投胎之路)的状况，若逝者不顺，或因为冥币不够，或因为其它原因，接下来便做法补救。

据一邻人讲起自家经历。“回避”事毕，火灰上留下了一条铁链的痕迹，这自然是好的事情，那铁链便证明了逝者亡灵被鬼差俘获，不得不去投胎转世做人的。

据又一邻人讲，他家的“回避”过后，火灰上留下了一只赤脚的深痕。这是极不好的事情，有多不好，笔者可不记得了。

也据说，“回避”过后，有留下“猫脚”的，有留下“狗脚”的，有留下“马蹄”的，不甚了了。

但对于客死者，或不是死于家者，是无须进行“回避”的仪式的。

笔者是幸运的，未曾亲见过这些诡异，也不敢妄加推断，更没有求证的胆识。不知诸君身边可有这些神隐之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