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树上

老家的屋边有一棵柳树，也有十多岁了吧，长得格外的茂盛。那旁逸的枝叶，恣意地伸向屋顶，风一吹，还扫得屋顶上的瓦片咔嚓作响。母亲早已对它们不满，我也觉得它们过分。

昨天，我振作精神，借来锯条，爬上高高的树冠，要锯掉那些出格的枝桠。

没多久，地面上就有了厚厚的一层，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因为在天空中，那些枝桠好像并没占多大空间。

某些较粗的枝桠，还是挑战了一下我的体力，因为人在树上，立足点有限，得不到合适的角度，撇着身子去锯，阻力臂加长了，做功就得多了。尤其是那直插天空的树顶，要掀掉它就更是不易，既要顾及自身的安全，还要考虑树顶跌落的方向。最终，手酸了，身子出汗了，该锯的全锯掉了，母亲也满意了。

今天，刚好有人来收购柳树，母亲让来人将屋边的柳树全砍伐了。在伐树者看来，我昨天的行为，不仅显得多余，还给他们增添了难度，因为他们在伐这棵树时，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套绳子。无疑，我之前的劳动，是做了无用功。然而，我没有懊恼，只有开心，因为我找回了一种真实地活着的感觉。

之前，想有所作为，却又懒散无力；想干一些有意义的事，却又缺少持久的动力……不是躺在床上苦思冥想，让身子越来越软，让大脑还隐隐作痛；就是坐在电脑前随便浏览，让眼睛变得迟钝，让心灵变得滞重……在虚妄之中，苦苦挣扎，日复一日，重复无聊。

而昨天，我不仅仅在用脑，也不仅仅在用眼，我还在用手，在用脚，在用全身的肌肉，甚至体内的精气神。我在树上，跟守在屋子里也不同，我把自己融入了大自然，在枝桠上，就能触摸鲜活的知识和清新的发现；在微风里，就能呼吸晶莹的智慧和活泼的感悟……对于我的生活来说，大自然中的一切，俨然也是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

原来，调动全部身心去做一件事，这本身就是在享受生命的充盈，这本身就蕴藏许多实实在在的快乐。

因此，面对伐树之后的狼籍场面，我没有厌烦，耐心地拾捡树枝，一一锯短，又堆放到一起，直到母亲喊吃午饭。饭后的一觉像睡在水面之上，只觉得舒服极了。起来之后，又帮母亲载袋稻去碾米，竟而发现：手臂有些酸麻但充满力量，身体有点疲惫却非常放松，隐约的头痛已然不见，双眼也能睁得轻快自然。回来之后再看看镜中的自己：眼圈平整，眼神充盈，哪像打牌或上网之后，眼圈深陷，眼神颓废！

忽然理解了，陶渊明为什么喜欢“种豆南山下”，梭罗为什么要去瓦尔登湖搭一间小屋，海子为什么梦想喂马劈柴还要关心粮食和蔬菜……他们之所以把世上最平凡的事——农民或工人所做的事，看得比写作、比成名更有意义，就是因为这些事要单纯，要朴实，还与自然联系密切，做这事的时候，容易专一，容易忘情，因而忘掉世俗中的烦恼，找回心灵的宁静。

自然之中，才有平静和安详啊！

幸亏上了一回树！

（原创作者：一河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