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夏有树

又是夏天，夏天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感受，在这里不管是风，还是雨，都沁人心脾。

在北方的一个寥寥无人的村子，有一片偌大的果园，果园的不远处是一所简易的房子。一株枝叶清新，桩干婉纤的绿树亭亭玉立在院子里。

一早，一个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看起来能有二十七，八，但眼神中却透着年过半百似的神情，身上穿着简单整洁的短袖和短裤，走起路来步履轻稳。他缓缓来到树的跟前，提起一壶水，伴随着向下倾斜，水露便洒落到树根处那黑色的土壤上，慢慢渗透，直到地上看不见水了，他也就抬起头看着枝繁叶茂而浅浅的泛了微笑。

他叫暖涂，以照顾果园谋生。用谋生这个词其实有些牵强，因为他在这十里无户的地方从不为生活所迫。喜欢浇灌，便去浇灌，喜欢蔽荫，便去乘凉，简直像个孩子一样自由。暖涂每天清晨起得很早，尽管如此，天也已全亮，这时没有风，只是有些微凉，他打开门。先是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树，然后就像石头落地一样肆无忌惮的去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吃过早餐后，他又来到绿树前，注视着枝叶，左看看，右看看，边拿着大大的剪刀修剪着多余的细节。片刻，他放下剪刀，提起了壶，给树浇了些水后，才准备换上衣服去往果园。

说是去往果园，但只要出院子轻踱两步，便是了。果园是露天的，没有棚子，所有的水果都开了花，一片一片的，几乎掩盖了土壤，那是各种各样北方的水果。比如李子，草莓，樱桃，杏和梨，暖涂记得儿时，和成群的孩子们一起，拿着以为通天的长棍，敲打杏树上的枝干，熟了的杏儿就会落下，如雨而般，孩子们就在树下跑来跑去，去接那边掉下的杏儿，抑或躲开这边掉下的杏儿。暖涂边灌溉，边回忆，他和儿时一样自由，但现在只是他自己在做这些事。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孤独，反而时常是笑着回到家。

暖涂在果园浇完水，已是正午，他满头大汗，回到了家，先是冲了个凉水澡，又吃过了午饭。随后他从屋子里拿出一把摇椅，放在绿树下，坐了上去。他听着风，慢慢的眯上了眼，睡着了。

当他再睁眼，远方已是赤霞半掩。他又在摇椅上坐了良久，才起身回进屋子，再出来，他在树下摆上了桌子，桌子上摆了几个好菜，又开了一坛酒，自己在树下饮了起来。他吃的很慢，月亮高过了绿树，才去把门口的灯打开，又回到摇椅上，继续喝着。天渐渐成了一块黑色漆布，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知道暖涂正意犹未尽。

暖涂的每一天都近乎是如此度过的，直到果园里的花都谢了。

他清晨打开门，院子里的树不见了，没有任何痕迹，凭空消失了，就像是一场梦。这时候是初秋，他正要去往果园。迎面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身穿绿色的连衣裙，皮肤如雪，长发垂肩，身材高挑，纤玉婉秀，一双透着清新气息的眼眸正盯着暖涂。“小蔓，你回来了。”暖涂犹如又见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般那样欣然。小蔓走上前来，紧紧抱住了暖涂，并对他说:“嗯，我回来了。”

日头缓缓升起，秋风连带着叶瓣落在房子的门口。暖涂睁开了眼，看着身旁小蔓熟睡的样子，没忍心叫她起床，他轻轻的把胳膊从小蔓的脑袋下面拿出来，转身便去洗漱了，洗漱过后，就开始准备早餐。他正洗菜，小蔓从他身后一下抱住了他，与此同时的是小蔓那俏皮的声音“哇!”暖涂擦了擦手，捏了一下小蔓的鼻子“笨蛋，又没吓到我。”小蔓鼓起了腮，撅起了嘴。“小蔓不管，小蔓不开心了。”暖涂摸了摸她的头。“好啦，快去洗漱，一会要吃饭了。”小蔓甜甜的笑着听了他的话。

秋天的果园是收获的时候。白天他和小蔓一同去往果园，小蔓边摘着各种各样的水果，边唱着轻快的民谣，他看着小蔓，不自觉的笑了，小蔓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就将他的心融化。

冬天来的很快，天气变得寒冷，这时候的果园几乎什么也不用管，所以他们两个总是待在屋子里，小蔓喜欢穿裙子，在屋子里她还是和初秋一样穿着翠绿色的裙子。暖涂有讲不完的故事，他经常讲给小蔓听，小蔓也很喜欢他讲的故事，经常吵着闹着要暖涂讲故事给她听，尽管有时听着听着就睡在了暖涂的怀里。就像这个冬天一样，如同冬眠般慢慢远去。

冰雪开始融化，果园开始复苏。然而，小蔓却愈来愈没有精神，变得不会去从暖涂的身后吓他，变得越来越多的时间是躺在床上。突然有一天，暖涂在床边起身去做饭的时候，小蔓拉住了他，眼神中充满了纯真“我们的果园，开过花吗？”“当然开过。”“像我的裙子一样美吗？”“嗯。”“那是什么时候开的呢？”暖涂停顿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你怎么不说话？”“夏天。”“夏天？”“那是什么时候，是秋天，冬天或是春天的别的名字吗？”“嗯，花开的时间很短，你那时候还在睡懒觉，我没忍心叫醒你，所以……”暖涂说到这，眼眶里有些湿润。“你怎么了，别哭嘛，我没怪你的，下次叫我就好了嘛，没事的。”“嗯”暖涂这一声很吃力。“阿涂，我好难受，想出去吹吹风。”“好，我们走。”暖涂挽着她起身，慢慢的走出房子，走出院子，小蔓看着偌大的果园，渐渐失去了意识，也渐渐消失不见了，暖涂一转头，院子里的树又回来了。

又是夏天，夏天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感受，在这里不管是风，还是雨，都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