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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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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勤勉的商人,他从不放过任何不义之财,他觉得像那种歪钱能赚一点是一点,反正干的都是丧良心的事,他从不指望能够善始善终。”梁瑞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这段话,这两天不停的在我耳边嘟囔着,我也不觉得反感,反倒是挺配合他游离的思绪回了几句“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从不迟到,深邃的眼眸像极了他的外公,满是老茧的双手扶着斑驳的墙面……”

逆境

身后是一排梧桐树,被风吹得树叶“沙沙沙……”地响着,虽然这里的气候和国内的南方差不多,但十一月的晚风吹的着实让人有点小冷,离冬天越来越近,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才六七点钟,给人的感觉已经到深夜了,也可能是天气不怎么好的原因,天上黑黑的一片,一颗星星也没有,我仰着头转了一圈,连月亮也没找着,路灯倒是有几盏,但光线都特别暗,因为是后操场,晚上除了个别几个晚饭吃的比较晚的学生会来这里散散步,几乎是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又黑又冷的时间段来的。“走吧,回宿舍吧,这冰凉凉的铁凳子坐着渗屁股。”坐在我旁边的梁瑞突然起身道。

梁瑞,一米六几的身高,虽然相貌平平,但你要是细品他的面容,和名字一样,一脸的祥瑞,微胖使他本来椭圆偏圆脸彻底成了圆脸,不高的鼻梁上担着一副时不时往下一滑一滑的眼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镜的镜片总是没擦干净,还是那副眼镜年龄太久,已经雾到擦不干净了,我到现在也没能看清他那副眼镜下具体是双怎样的眼睛。

嘴倒是挺好看,不大也不小,嘴唇也是不厚不薄,不过这嘴搭配到他的脸上,增添不了丝毫帅气,但福气值却能因它上涨不少,短小微胖的身材将那张老实巴交的脸衬托的更加童叟无欺。二十七八岁的梁瑞因为年龄比我们都大,被我们亲切的称为“老梁~故事会”,每次叫完老梁都笑着故意把后面的“故事会”三个字拖得长长的,时间一长,成了大家调侃他的一个梗,本人不但不生气,而且每次被调侃完都会表现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不生气到也没什么,不过那副被调侃了还很受用的样子让我很是不解,后来他告诉我,像他这种小地方来的,家庭条件比较差的人,能被调侃是看得起他。

听完了他这个回答,我满脑子黑线,什么跟什么嘛,“条件差”,“调侃”,“看得起”,这几个毫无关系的词,被他硬生生地,拧钢筋似的联系到了一起,刚开始我觉得是他三观不正,后来一想,或许这就是别人说的穷人比较敏感吧,话说回来了我条件和他差不多,为啥我就没这种思想,可能我是个没心没肺的穷人吧。

“斯——”,忘了自己还受着伤的梁瑞从椅子上起身的时候起猛了,抱着胳膊疼的吸了口冷气。

“怎么了,胳膊还疼呢?”我皱了皱眉问道。

“等我缓两天,缓好了去堵狗日的几个!”梁瑞恶狠狠地瞅了一眼远处,好像今天打了他的那四个伊朗人就在那里。

“你就忍了吧,今天遇到了那几个已经吃了这么大的亏,你还要去堵他们,我看你那不是要去堵他们,你是要去送人头吧!”

关于梁瑞今天挨打这件事,严格的说,我是导火索。说来也可笑,我这几个月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心底里过余向往诗和远方,成了积极废人,也可能是各种心灵鸡汤喝得太饱,撑得走不动道了,每天课也不想上,校门也不出,成天宅在宿舍里,无所事事。可就在今天,好几个月都没出校门的我,突然想出去吃烧烤了,叫上了几个舍友,准备出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给不是同宿舍的梁瑞打了电话,叫他一起去,以前像这种属于舍友聚会,是不会叫其他人的,我当时怎么就忽然想起叫上他了呢?

现在想想,命中注定了他今天的这一劫,躲都躲不掉。给他打电话那会儿他正好在外面,说了地名,我们开始打车,他因为离那家烧烤店不是太远,准备走着去,我们一行人先到了店里,就在我们几个一边点着东西,一边数着食品柜里那些烤肉,鸡翅,油包肉,腰子流口水的时候,梁瑞的电话打来了,

“你们快点过来!我让人打了!”电话那头喘着急促地呼吸。

“你往人多的地方走”,电话这头的我听到消息后呆了几秒反应道。

“我让人打了!往什么人多的地方走!”梁瑞语气有点激动地吼道。

“你先别急,我们正往你那个方向去呢”语气中带着点安慰。

……

等我们到的时候,梁瑞矮小的身躯一瘸一拐的在路边徘徊着,身上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干净的多,只有裤腿上有点土,显然是在我们赶到之前简单地收拾了自己被打后狼狈的样子,整个人从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感觉不像是之前电话里的那般激动,像是故意掩饰着心底的那份难堪,以此保护着自己仅存的尊严,平静的让人心疼。看见我们之后一边无奈地笑着,一边尴尬地说着整件事地前因后果。

原因正如喜剧作品里甩过的那个包袱一样,两个人走在街上互相对视了几眼,因为几句“你愁啥?”“瞅你咋地?”“再瞅一个试试!”“试试就试试!”而引发的“血案”,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几眼。这可能会让人觉得很荒谬,可事实就是这样,伊朗这几年经济萧条,通货膨胀的厉害,钱贬值的都快赶不上厕纸的价值了,社会上无业青年越来越多,这些人每天吃饱了没事干总想着要干点什么,可正经事还轮不到他们去做,刚开始他们闲着也就闲着了,还不至于去做坏事,可人一旦闲的时间长了,又没有正紧工作给他们干,这些人就慢慢地开始琢磨一些污龊,腌的事。

起初他们只是调戏几句放学回家的小姑娘,挑衅几句刚下班准备回家的秃顶中年大叔,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拍一下刚从市场买菜要回家的大妈的屁股,趁着小商店老板出去上厕所的间隙进去偷两包烟……毁灭一个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闲着,闲着,再闲着,这些年轻人正是干劲十足的年纪,本应该每天朝气蓬勃,意气焕发,不遗余力地为家庭,为社会,为这个城市而奔忙,将自己的价值体现到极致,结果闲成了老鼠屎似的地痞流氓,小混混。因此,以更加荒谬,无礼的借口挑衅,欺负我们这些外乡人成了这些“老鼠屎”的乐趣之一。

“主啊,我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光棍汉,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要家庭背景没家庭背景,你说要是自己有点本事也还好,可我丁点儿本事也没有,为啥要让我受这个难?”梁瑞看了眼带着血的脚踝,也不急着叫我回宿舍了,又坐回了我身边。

“怎么脚踝也破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个二十七八的人了,不回家娶妻生子,跑这儿来趟什么浑水?”我撇了撇嘴,学了个当地人不解时所作的表情。

这是德黑兰大学附属的一个语言学校,来这儿读书的人大多都和我一样,国内读了类似于波斯语这种小语种专业的中专学校,自费来这里进修,也有个别的高中毕业生申请了德黑兰大学,但英语达不到入学所需的雅思要求,只得先来这里学习波斯语,毕业后才能进入大学。还有几个就是梁瑞这种情况了,前几年干干这个,做做那个,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猴子掰玉米,见一个爱一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已经二十七八岁了,找东西时无意间从床下面翻出了落满了灰的中专毕业证,稀里糊涂的就来了这里。

他这种人来为的可不是毕业,年龄和来自家庭的压力已经不允许他再多当几年学生了,他只想着读两年语言,能在这边找个小翻译的工作,有个碗饭就好,比起国内,这边的薪水更高一点,对工作能力的要求更底一点,说白了,就是比国内好混一点,来这之前我相信他是怀着满腔的热血和一身的抱负,想要到这儿之后有所作为,谁也不会想到来这里之后因为这里经济愈加萧条的原因,使他几乎寸步难行,更别说什么一展身手,有所作为了,唯一的好处是,在这里生活需要的费用不高,这也是像我和梁瑞这样的穷人能来这里上学的原因了。

“这几年没钱没工作你还想娶媳妇?美死你!”梁瑞白了我一眼,“不回去了,我还就在这破釜沉舟了,把我的后半生都赌在这个地方,还不信这个邪了,他伊朗的经济能一直是这个样子?”

“幸亏这个学校门槛底,交钱就让上,对年龄问题也不是很介意,不然还能让你在这儿耗着?”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好听点,你这是壮志未酬,无颜去见你那江东父老,说难听点,你这就是回去了也没事干,只能在这破罐子破摔了!”

听了这个回答,梁瑞也不说话,只是冲我嘿嘿一笑,便低下了头。

任正非劝诫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时说到:年轻人一定要脚踏实地去干好一件事情,不要今天去干干这个,明天去干干那个,到头来一事无成,还浪费了自己一生中最宝贵的年纪。我猜梁瑞走到今天这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可能就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明白的有点晚了吧。也可能是因为人生就像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却不知道城里的人正拼命的想要出来,金漆鸟笼里的鸟羡慕外面的自由自在,却不知野麻雀羡慕笼里的衣食无忧,一件事情做的久了,就会觉得枯燥乏味,让人想起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再加上好奇心作祟,驱使自己跳出眼前的围城,殊不知,自己其实是跳进了另一个围城罢了。

“老梁——故事会,再给我讲讲你初中毕业后的那几年吧,讲讲你说过的那位姑娘……”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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