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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头女鬼

本文已影响 2.36W人  三哥

那年,我去古城卖瓜回来时,天已经抹黑了。临走的时候,亲戚拉着我的胳膊,还说呢:老瞎哥,今个就别回去了。你现在走,到家都半夜了。到俺家睡一宿,明天一早再走。其实,我也不想走,我知道我胆小啊。可早上出门你嫂子交待过:今晚一定要回来。我一边收拾架车,一边说:大兄弟,不行啊。你嫂子说了,今晚一定要回去。亲戚坏笑着说:看看,我就知道是嫂子安排的。不过,老表你也是,都多大岁数了,你俩还黏糊那事。我当时就不乐意了,生气地说:要是那事,我就真不走了。到你家,再怎么着,你不给我收拾俩盘?亲戚知道我开不了那样的玩笑,半天才说:那要是有事,快走吧。天都这么晚了。你要害怕,我送送你。我当时来劲了,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说:不让你送。成天走黑路,怕什么?再说,有什么。亲戚没吱声,担着破筐走了。他走时,我才猛地想起车上还剩俩烂瓜,就赶忙撵上他,把那俩瓜塞到他筐里。

无头女鬼

老表走了,街上也冷清了。那天我不知道是咋回事,磨蹭到那个时候。车子收拾停当,日头也快落了。别看我跟亲戚话说的很硬气,但当时心里也是没底。以前,那个时候我都到家。就是抹黑,也是七八个人一起走,抽着烟,聊着大天。没什么事。不过,那天也邪气。你毛大爷,二孬叔,还有你广大哥……,有十几个人,那天走的时候都没喊我。不过,后来你毛大爷说,哪个走的时候都喊了,最后几个人一起去喊我。我都说晚上住亲戚家不回去了。我当时头都没抬。还说二孬要捶我一个瓜吃,我当时还急了,要拿刀砍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说,我是那人嘛?吃一个烂瓜就砍人。他们平时吃了我多少瓜,我说过嘛。有时候,瓜剩多了,我还挨家挨户地送呢。他们说叫过我,我脑子里没有一点印象。说住亲戚家,我寻思到现在,我也想不起来我说过。

哎。不说那个了。你毛大爷,二孬叔都是一辈子的实在人。我知道他们不会诳我。

赵桥,你知道吧?就是扔了好多死毛孩的那个。夏天,恶气熏天,除了野狗去那叼死毛孩吃,没人敢去。不过,现在好了,桥修了,河也修了。不过,你该有印象?

赵桥有个披头散发的无头女鬼。这个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缠死好多人。那个地方,别说大晚上,就是大白天,秉性弱的人都不敢走。

那天我出了集市,没走几里路,天就黑了。我当时硬着头皮往前走。没办法啊,那个时候要拐弯去亲戚家,老表可不把我笑话死了。怎么办呢?我就一边寻思一边走,也巴望着后边有人过来,一起抹黑壮胆,可走到后陈庄,也没见有人过来。夏天,地里苞谷高粱也深,又加上前几天刚下过雨,小路上高粱杆东倒西歪,走着走着,不是被拦一下就是被绊一下。把我吓的浑身冒通汗。当时,破褂子裤衩子都湿了。

我低着头拉着架车,不敢望前面看。那天,天也不是很好,没有月亮。眼前黑凄凄的,隐隐约约地能看清哪是苞谷地,哪是高粱地。原本我出集市的时候,没有风。那会,也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风,把眼前一片高粱唰一下吹歪了,正砸在我的后脖子上。我当时妈呀一声就蹲地上了,赶紧往车底下钻。我趴在车底下好久,见没什么动静,才敢钻出来拉着架车继续走。从那一吓,我的胆子更小了。你说,那天就是邪气,按时点那个时候地里应该有人。可我听了半天,没听见有人说话,也没听见邻村的狗叫。

走到后单楼,路就走一半。那时候,我是不指望有人过来一起走了。就这样硬着头皮走吧。你毛大爷常说,鬼缠胆小的人。啥办法?壮胆吧。还好,那天带了火柴,我把架车带子扯了一块,卷起来当烟抽了。那玩意,不经着,也不经抽,抽两口就烧着嘴了。

我拉着架车,就那样咯噔咯噔着走着。走到那个时候还是没风,没有月亮,天半阴着。满耳朵都是虫在叫。什么地狗子,小突,蝈蝈……,到处吱哇乱叫。我紧着头皮,拉着架车紧赶。

下了清河堤,离家近了。也起风了,月亮也露出一点。我的心一下子松了好多。不过,那时候从河堤到咱村,是一段小稍路,路窄的很。其实,分地的时候,那路留出来一丈二宽呢,可种地的时候被那俩村的人给各占了一块,就剩下一个架子车的空了。小稍路两边种的不是高粱就是苞谷,一人高了,人走在里面,别说晚上,就是大白天的也瞧不见人影。

那段路,是我心里最起毛的地方。为啥?前面就是赵桥。我没进那条道前,心里在不住地打气,也指望着你毛大爷他们能过来接我一下。

一进去,我就听见旁边“呼啦”“呼啦”地响,就好像谁在地里打苞谷叶。可那是啥时候啊,谁会在地里。我后背又开始冒汗了,也想着可能是谁家猪夜里跑出来,在祸害庄稼吧。我又走了一段,那“呼啦”声还是那么近,我感觉离我也就二三十米的距离。可我已经走出半里路了。我走走停停,它好像也是走走停停,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我不敢回头,也不敢望左右看,只是拼命地用手里的菜刀敲车把。我“当当”两下,它“呼啦”两下;我“当当”三下,它“呼啦”三下。走到小土坑,我差不多意识到我被一个东西跟上了。至于是啥?我当时也不知道。想到这,我就开始撒丫子跑,也顾不上车上的东西蹲掉蹲不掉了。跑出半里,我抬头一看,妈呀,是河滩的乱坟岗。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味呢,就糊里糊涂地被按倒了。就听见“吃黄砂糖”,“吃黄砂糖”,大把的黄土往我嘴里塞。要不是,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就毁在乱坟岗了。当时那东西有两个。有一个按着我的头,一个往我嘴里塞黄土。正塞着呢,我“噗”放了一个大长屁。就听一个说:头在这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坟地才爬起来。当时裤裆里全是土。那时候我就感觉我死了,成了孤魂野鬼。干脆点吧。死就死吧。人死万事空。我不用再为家里生计愁了,可架子车还得送回家,要不,收苞谷了家里怎么办。不过,站起来那会,我是啥都不怕了。整理完裤子,我还爬上一个最大的坟头撒了一泡尿。啥孬孙东西?快出来吧。让瞎爷看看你是那路货色。这样害死爷。我又臭骂了一会,没什么动静。

不过,怕是不怕了,可心里难受。我这一死,家里怎么办?那时候,你三侄子四侄女还小呢。我拉着架车,沿着河滩一边走一边寻思,越寻思心里越难受,我就想大哭一场。可还没等我哭出来,桥头就有人哭了。声音还很大。我站立观看:淡淡的月光下,在桥头东侧的栏杆上坐着一个人。听声音,是女的。看样子,披头散发。我没考虑:肯定是他们常说的女鬼了。哎哟,哭的那个悲呀,能把我的心撕碎。可我当时一点也不怕,反正都是孤魂野鬼,怕个啥?她这样哭,肯定是生前受了天大的罪。

我什么都没寻思,拉着架车就向赵桥上走。走到桥头,她不哭了。见我要过去,她站了起来,那个模样是吓人。真没看见头,也没看见脸,个子很高,头发也长。我见她这样,就知道她看来也不是咋好死的。心里肯定很委屈。我放下车,准备过去问她:啥事这么伤心啊?可还没等我说话,她“呼”一下跑了,跑芦苇边,回头看一眼就不见了。我冲着芦苇喊:你怕啥?我也是孤魂野鬼。有啥事说出来,何必天天在这里哭吓人呢。没有回声。

我在桥头坐一会,想着她还会出来。结果,没动静。走的时候,我还说:别哭了,有啥事跟我说。不过,我还有点事,明天晚上再过来找你。

我折腾这么久,到家鸡都叫了。我想坏了,在桥头耽误太久了。还本想和你嫂子唠会,看来没有时间。

你笑啥?你不知道:鸡一叫,鬼就得跑吗?不过,当时我听到好几声鸡叫,可我怎么没反应呢。我正准备敲门呢,你嫂子骂着把门打开了:我就知道是你个龟孙。你去哪了?几波人去接你,都没接到你。我看着她,没有吱声。我也想啊,人说话鬼能听见?那赖头过年烧纸可没少骂他爹啊,他爹怎么没收拾他。

我不说话,你嫂子就急了。过来一巴掌就打在我脸上,随后就不知道了。后来,你嫂子说:从去古城卖瓜,回来我就病了一场。是找东村堂子才看好的,说我撞鬼了。

2013-11-12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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