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参考

孩子，在土里沉浮；爸爸，在土里沉溺；爷爷，在土里沉没。——题记

“19、27、6……嗯，都对了，很棒！”我赞许地摸了摸身旁小男孩的头，他转着滴溜溜的眼睛，对我腼腆一笑。他才三年级，前不久刚成为我暑期补习班的学生。现如今社会上对学历越来越来看重，学生家长们也越来越意识到孩子成绩的重要性。不过是个三年级的学生，也被家长火急火燎地送来补课。他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不用缴补课费。不仅是因为那份邻里情谊，也因为他们家，没有钱。

阿龙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生下他不久后，爸妈就离了婚，他妈妈走得很果断，即使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因为他爸爸，是个不务正业的赌徒，酗酒成性，整天在外鬼混，还进过局子。也是不堪忍受，他妈妈选择了离婚，一刀两断，划清界限，终归是摆脱了这个泥塘，以后也是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只是苦了阿龙，还是困在泥沼中苦苦挣扎。他爸爸我很少见过，记忆中是个凶悍的年轻人，老是光着膀子，胸前还纹着个不知是虎是豹两不像的纹身，再加之村子里人们对他的评价，便更觉着他浑身上下一股凶相，让人不敢靠近。凶名在外，他的一些荒唐事也是村子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前一阵子又输了钱吧，逼着他妈拿钱，给家里又是一阵翻箱倒柜。”

“啧啧啧，他们屋里哪里还有钱咯！”

“是的啵，在外面欠了钱又还不上，现在还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听得讲，他崽的学费还交不齐。”

“是的嘞，还是硬要去外面赌。”

“那还不是像足了他爸爸！”

还不是像了他爸爸，人群中总有人发出这样的喟叹。茶余饭后，人群散去，只留下满地瓜子壳，村里一切大事小事都藏在这些零碎的瓜子壳里，翻开一颗便流出村子里的一段往事。阿龙爸爸的爸爸，也就是他爷爷。爷俩的确如出一辙，爱赌爱打牌，更爱喝酒，听村里的人们提起，他们家就是这样败光的。他爷爷我倒是常见，因为他酒瘾重，家里又没钱买酒喝，所以爱去别家蹭酒喝，每到晚饭时间都能看到他颤动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村头逛到村尾。好歹也是邻居，大家也都会招呼着他喝上两口，也都劝着他几句，“少喝些酒，少打点牌。你看你们家好好一媳妇也被你们赶走了，你屋里孙子以后怎么搞”，他总是一抹嘴含糊道:“这一辈子不就这样了，我孙子那以后不靠自己还打算靠他老子吗”，话虽这样说，可从阿龙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他也是家里十足的宝贝，也许他爸爸爷爷整天鬼混不理家事，但在奶奶眼里，阿龙是她未来唯一的光亮。家里没钱，但零食玩具样样没有少过。也是宠过了头，连吃饭都要哄着喂。还是小学的年纪，便整天抱着大人的手机打游戏。在外看着乖巧内向，在家却成了小霸王，无法无天，对着宠爱自己的奶奶常是恶语相向，更甚者拳打脚踢。“管不住他嘞，你怕是我不想管哦”，他奶奶总是这样叹息着念叨却又无心改变，只在心里默默期盼着“多读书考上好大学，长大...就懂事了”。

又是一颗瓜子壳落地，几年过去，再次见到阿龙，是在网吧，还是印象中瘦弱的样子，只是那双曾经滴溜溜的眼睛，已是一潭死水，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也在键盘上“哒哒哒”飞快跳跃。旁边站着他奶奶，央求着要他回学校去。阿龙面上变幻着游戏界面红绿鲜明的光晕，木着脸头也不回，甩开奶奶的手，又是一局游戏“开始”。其实，如果不是他奶奶在，我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满嘴脏话、满身戾气的孩子，就是当年那个腼腆内向的阿龙。身后又传来大人们的闲谈碎语，

“这个龙伢子不读书天天往网吧跑啊？”

“是嘞，吊儿郎当，只晓得玩，还不是跟他爸爸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