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看左边

这段故事结束在三年前的寒假亲友会，却开始在楚晓大二腊月天里的一杯已经不冒热气的伯爵红茶——矮脚宽口玻璃杯里盛着的棕浊色液体酷似晚霞过后的闽江，茶包随着楚晓搅动冰匙，一上一下的晃动着，很慢很慢，像落入水的纱巾，拼命想撑开，想上浮，可潮汐一遍遍展开攻势，妄想将它揉进沙淤里，等待风化。楚晓整个人也似极了那条纱巾，除了鼻头上方咕噜着串泡泡，然后一直下沉，好久也没踩到江底的地表。

“ok，we have a break。”视听说老师移走手中的麦，拿起保温杯吞了一口水，鼓着两腮，瞄了瞄眼神终于从桌面上抬起来而瞬间活跃的我们，十分无辜。楚晓也是感觉熬了几个世纪才熬到下课，听力课上的每一个单词听在耳里都像是那个人在喊她，她只想闭上眼睛，幻想他在身边，靠很近，很近。楚晓瘫软身子趴在课桌上，环住手臂遮挡住眼前的光：

楚晓大步流星，一把拎起伍群的领口，将正在备课的他从办公椅上拉扯起身，十指相扣地环紧他的腰。

“不要动。”

……

“…10…”

“…9…”

楚晓实在想象不出伍群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讶异？激动？欣然接受？还是挣扎？想到可能会被拒绝，楚晓揽了揽课桌上的空气，几根刘海挠痒了眼睛，让楚晓不悦。僵硬着起身用手粗鲁地掸了掸惹事儿的刘海，继续卧倒，左手直接抓着右肩，试图将伍群抱地更紧一点。

“…8…7…6…5…4…3…2…”

……

楚晓打心眼里确定伍群是会沦陷的，但是他有着不解风情的正直。假如楚晓是只势在必得的狼，她也想让伍群这只羊羔先挣扎一会儿，然后让伍群发现，她不仅拥有着饿狼的皮囊，她内心是一头欲血冲昏头而失控的豹子，只想撕开他。

伍群双手泄了气，还差那么丁点儿就要触碰到楚晓的腰背。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享受这久违了七年的拥抱。手机里除了有她的那张人头挤挤的高三毕业照，就是七年前结束暑期补习课程时偷拍的一张照片——短发女孩儿，腼腆又倔强的拒绝表情。在不见“1”出声的漫长安静中，伍群迅速提起双手，将怀里的楚晓推开。

“干嘛呀，我还没数一呢！”楚晓不满地向前跨一步，想回去那个拥抱，很暖和，像烫口的伯爵红茶，一直沁到了胃里。伍群向后连退，楚晓伸出去的双手扑了空。楚晓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像打碎的玻璃碴碾在胃壁，千沟万壑。

伍群一直没办法把视线从楚晓的脸上挪开，“头发好像又长长了，她，额前的碎头发还是七七八八的。呵，打耳洞了，前天答应买给表妹梓茴的梅花钉好像更适合楚晓戴。”一连串的心理扑腾后，伍群发现楚晓的面色发白发青，室外都已银装素裹，楚晓的鼻翼却泛起大颗汗珠。

一句关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楚晓拖住伍群的手，跑出了教学楼，跑过了广场，跑出了学校，停在校门口。楚晓喘着气，雾水献媚般凑近了在降落的雪花，然后消失。十点左右的校门口很空旷，除了收捡快递的邮政报刊亭大妈正在和门卫大叔唠着陪读楼的房价又涨了外，只剩明珠大道上过往的车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伍群不解的问。

楚晓突然扯开嘴角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去哪里，你都愿意跟着走了。”

伍群转过身去看向明珠大道对面，掩盖他羞红的双颊，既不承认，也不做声解释。楚晓瞧见伍群被抓了短的不自在，也不好再嘲笑他失守了内心的城门。伸手拦了一辆经过的的士，掺紧伍群的手臂，回去了她现住的旅店。

想到接下来自己可能霸王硬上弓的戏份，楚晓将抓在右肩的左手并起右手蒙住了因害臊而发烫的脸，以免暴露了自己趴在桌子上做春梦。伸手触亮了手机，还有两分钟课间休息就结束了。便迫不及待的将镜头切换到旅店房间。楚晓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能开销起的旅舍费用大概两百以内，那么，可以有一张可以肆意滚床单的床，玻璃隔间的浴室，落地窗，至于其他的标配都显的多余而拥挤了，剩下的只要她和伍群两个人就好了。

可是，还没脱衫，还没拥抱，还没亲吻，画面里却是散发的楚晓拦在门口，而伍群穿着被楚晓扯烂的衬衣，虚耷着脑袋要离开。

蒙住脸的楚晓转正侧卧的身子，将额头压在手心顶在课桌上，好像幻想不受控制了。楚晓抿着唇，试图发力想象伍群放弃挣扎同她翻云覆雨的场面。

“你不能走，就这一次，满足我一个愿望，all right？”楚晓还是笑着面对伍群，没有要放走伍群的样子，再一次靠近伍群。楚晓的冻木讷的鼻尖贴近了伍群的唇，温柔地像雪后的太阳，一切都在融化。

“楚晓同学，let begin our class，wake up！”视听说老师话音一落，同桌摇了摇我的左肩，将我从梦里叫醒。楚晓拍了拍两颊，朝同桌和老师一笑，表示自己已经可以进入上课的状态。

然来，真的睡着了呀！

楚晓端起保温杯里的伯爵红茶，咕了一口，“那只玻璃杯曾经有用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