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叱门羽问他看见了没，姜海里说你赔我鸡蛋
小丫抬头看去，眼中的泪立马收住，这让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是个演员，就算演员收泪也不可这么快吧!古庙门前出现一个头挺高的中年人，手中提一扫把，一脸忠厚相，却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手中扫把指着台阶上小丫“你还敢瞪我?”
小丫眼神中出现慌乱，自从被个那小孩打得躺床上两个多月，她看见高个子的人总是有点恐惧感，手中小碗快速揣进怀中，起身向后退去，脸色执拗道“你今天不能打我。”
“哦，是么?”高个子嘴角笑着，一个箭步快速冲过来，手中扫把照小丫头顶劈了下来。
看这架势哪像是个大小孩的人，脸上那股歹劲、眼中那道冷芒，绝对像是个下死手的人，他嘴里还笑着说“我想打人的时候从来都不看黄历。”
“啪”
扫把打在柱子上，躲在一旁的小丫身子一抖，转身跑向半截菩萨像，紧闭眼睛一脸害怕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她大声道“我不想给你家放羊了，给我算工钱。”
一道棍风吹得身后衣衫有些发凉，这是中年人手中扫把带出的劲道，若这一下落在身上，定是皮开肉绽，小丫浑身寒毛竖立、整个身形一缩、急忙转身跳脚就就跳...
“啪、咔嚓”
扫把打在石砖上，扫把承受不住这股大力，传来折破音，中年人笑道“再躲一下试试。”
“啪”
他刚说完这话，便看见一个东西朝自己飞来，紧接着一脸的凉意，左眼上感觉一股洪流落下，中年人气急败坏道“死女子、你敢...”
小丫望着他脸上破裂的鸡蛋，有些心疼道“菩萨跟我说了，鸡蛋还可以打人。”
“啪”
手中又是一个鸡蛋飞出，打在中年人右眼上“啪啪啪”、九个鸡蛋连飞九下，小丫瞅准这个空当，跟灵猫似的闪到中年人身后，撒腿就跑、大声骂道“老娘再也不受你得打了，你以为你谁啊，以前经常打我，今天还想打啊...”
古庙中中年人跟个气急的猴子一样，手足舞蹈跳着，小丫回头一看、哈哈大笑一声“去死吧、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捡起石子、狠狠扔过去“啪”一下正中脑勺。
“哎呀...”
中年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中参有一丝痛苦，可这已与小丫无关，奔跑中的小丫脸上笑着，死死抱着胸口、衣衫下面有一只瓷碗、碗中有一两一分钱，眼中却是流着泪，想起身后那间古庙的日子，最快乐便是心中盼着唯一的老友能看她，最亲的是半截菩萨像能听她自言自语，最恨的是那个经常打她的高个子，一想到这里恨得牙痒痒。
小丫夜里经常一个人喜欢对着夜空发呆，她没见过爹，听人说爹是个大侠，她想成为像爹一样的人，从没有人提起过自己的娘亲，在小丫心中娘亲却是最美的人。
小丫也没见过什么大侠，别人口中的大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但她有个武侠梦，石子打得准是她这几年放羊练的，更不知道剑是个什么样子，听说很多钱才能买到一柄剑，这些年自己已经攒了很多钱了，一两银子握在手里很沉，她想给自己买一柄剑，就用自己最多的钱买世间最贵的剑，每次对着夜晚说话的时候，小丫都会想很多，总是睡的很晚，睡很晚...第二天就要挨打。
小丫觉得自己很勤快了，可是为什么总是被狗撵，小丫心目中的狗就是那讨厌的扫把，而那个高个子就是个魔鬼，每次打完自己就会把嘴巴放在自己脸上乱咬，还要撕扯自己的衣物，每次都这样、小丫会的只有大声哭，一大哭就会被打屁股、等那个魔鬼打累了，就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小丫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满是伤疤的屁股，她高兴的笑了，来到小溪边看着水中的自己，摸了一把泪，笑道“老友、我受够了，要不是等你来看我，我早就跑了，那些放羊还没给清的钱我也不想要了...”
小丫蹲在溪边哭的很伤心，落泪道“我想我的小羊羔了，想我的古庙，想我的菩萨了，想你了老头，想赵爷爷、想麻骆驼...一切我都想，可我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我舍不得离开，可我讨厌那个魔鬼，我不想再回去了，我的菩萨你告诉我、接下来该去哪里...”
小丫躺在溪边，对着天空发呆，她笑了、想起了昨晚说的话“天下古庙都是我的家...”又哭了...没有守护的羊群了，想到了老头、站起身笑骂道“原来你是个骗子...”小丫顺着溪流走去...
她前方很远的地方，老头打了一个喷嚏，喷嚏声很响，老头浑身一个激灵，捏捏鼻子望着天空道“不会又是你在骂我吧?我给你讲的最后一个道理你要懂啊，就算最亲最近的人有时候都会骗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哦，你个小傻丫头应该懂了吧...”
老头有些累了，坐在小溪边，跟一滩泥似的，包裹里还有十个鸡蛋，他已经想吃一个心思很久了，却总是会想到麦兜的拳头，还有她的笑脸，老头坐着向溪水溜去，脚下蹬住一颗石子，双手捧着水喝了几口，躺在溪边问道“活着...也就是为了活着。”
天色黑了下来，小丫蹲在溪边舀了一碗水，问道“老头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吗?你饿的跟麻骆驼骗药吃，我又不想吃药、给了半碗药糊糊...”小丫脸上全是不屑，嘴角却是翘起的。
第二天一大早老头走出荒废的破院子，打着哈欠道“十八里铺、才走了一半，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掏出怀中被压的扁扁的馒头，吃的津津有味，顺着溪流走去...
没走多远、老头有些郁闷望着眼前不高的山，骂骂咧咧道“这他娘的还叫人活不?”对身边的溪水问道“有能耐你从天上来的了，这么出息、你却从山上流下来，我老汉瞧不起你。”
刚说完这话，老汉刚要抬脚，空中传来“啊呀呀呀...”一声怪叫、这声音就好像戏唱大戏的、性格严肃，不苟言笑，代表猛智的黑脸一声狂啸，却夹杂着一点点兴奋、还有有点恐惧感，给个恰当的用词、便是“刺激”...
老头看到山头那边溪水上当滚下来一个人，“砰”石惊天破、山摇地动般的震撼，一下砸在他不远处溪水中，渐起的浪花好像真从天上来了，淋得老头变成落汤鸡。
老头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生闷气道“叫你欠，一说一个准，来点吃的就好了。”老头在责怪自己，刚一问溪水你咋不从天上来呢...还没抬脚了，就被淋了一身...
溪水中举起一只手摇晃着，一个大叫“前方的知者能否搭把手?”
老头很疑惑，指了一下自己鼻子，装作没听见，嘴里嘟囔一句“我一定是见鬼了，那么远的地方飞过来的人，居然还能在水中招手...”
老头猛地转身准备脚底擦油、溜的时候，溪中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岸上的长者、能否搭把手啊!”
吓得老头身子一沉，有种走不动的感觉，浑身痒痒的感觉袭来，“啪”腋下的木杖掉在地上，双手塞进衣衫里狠狠挠了起来，貌似还不过瘾，裤裆里也没放过，胸前挠到身后、屁股挠到脚跟，身后那个声音又叫道“我说大爷，你听见没有呐...”语气中的郁闷不言而喻。
老头左手在脖子上狠狠挠了两把，一脸的狠劲、一口唾沫吐在右手，弯下抓了一把地上泥土，抹在自己脸上，这花猫般的脸色、老头快哭了，扬天大叫道“太阳神君、你一定要救我老汉一命呐!我还没活够呢...”语音中充满了颤音、快被吓破胆了...
紧闭眼猛地转身，左手竖二郎剑指在胸口连点七下，睁眼大喝“七曜星君守吾心”，剑指一指、跟个年轻人似的两步跨到溪边，眼睛故意睁得大大的，努力学着戏台的武将豹花脸，龇牙咧嘴“哇呀呀呀...哈嗨，你这孽障哪里来的、快到哪里去...”
水中坐着一黑衣青年、一头白发、额头发似一卷云，双肩垂直的披发如两条瀑布，眉若飞雁挑比翼、眸似星辰璨辉生，鼻庭一根顶梁柱，嘴似卧龙山头坐，英俊相貌一看就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只不过此刻脸色有点黑，紧皱眉头有些惊愕，嘴角翘起那么一点儿不屑，目光冷冷的对视岸边老头。
左手拄一柄剑，右腿似跟木杠横插溪面、脚尖勾住一树根，左腿盘在屁股下面就这般坐在水中，青年看着这么一小丑，很无语、很显然这老头把自己当做鬼了，有些无奈道“你难道就没看见我?”
老头睁眼说瞎话“没看见。”
水中青年脸色更黑了“好，没看见就当没看见，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呢?”
老头大睁的眼睛有些难受，眼睛一直大睁是保持不了很久的，保持久了肯定会落泪，老头心中恐惧不能说，自小就听过遇见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不能胆怯，再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这种东西的...可是呢!老头骗过人啊...此刻他不想流泪，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嘴角却很硬气一直往上翘，胸口提一口气，大胆问道“年轻人，你给我说是谁害了你，我可没啥本事，但我有很多朋友，我的朋友也有很多朋友，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我我我、我老汉保证，你要一路走好。”
老头没顾得上水中青年的脸色，自顾自说道“依着我看呐，生前无论什么大的仇恨死后都应该放下，人鬼殊途终成陌路，咱咱咱...哦，不对，应该是你、我还不想去，你你你...你走你鬼门关，他过他的阳关道，俗话说的好、二二二、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那时咱们再作计较...”
老头终于说完，浑身的力气也没了，一屁股瘫倒在地，眼泪巴巴问道“人无前后、达者为先，既然你已经走完人世，老哥你说这样行不行...”
水中青年刚要张嘴，岸边老头又开始自顾自说了，低头泣不成声“我这大半辈子没做过好事，可我也没干过恶事啊，俗话说有佛无佛，心诚则灵，既然让我撞见你了，我诚心悔过，我给你算算啊...老哥你先别急着带我走，我可真的怕死，总觉得还没活着呢、虽然我也不知道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可不论怎么说活着都是好的...”
水中青年舔舔嘴皮子，身子一动、慢慢从水中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这身行头、这般相貌，应该不吓人，捋了一把肩头白发，脸上有种莫名的痛楚，宝剑在怀双手抱臂，笑眯眯的看着岸上老人。
老头自顾自说还在继续，他吞了一下口水，心中一凌、因为感觉到了水中那个鬼起身了、带着哭腔“那我快点说，我这一生做过最亏心的事就是骗了一老兄弟的一文钱，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家祖传的瓷碗，还有三十年前骗了一个女孩的第一次，其他都是一些小小骗术、不值当了...”
说到这里老头屁股上跟长了脚一样，急急向后躲去，眼中出现一双黑云绕边火燎靴，老头把心一横，抬头怒道“你想干什么?”
白发青年浑身冒白气，轻轻问道“你看见了吧?”
“我没看到，真的没看到，老兄弟那一文钱我不骗，终究会他那败家儿子花了，瓷虽是我家祖传的，可我传给了我的希望，至于那个女孩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啊...”
老头看见一只脚朝自己肩头踩来“砰”紧接着一只手“啪”白发青年一身飘逸，蹲在老头身边，俯视这么个怪异的老花猫，笑道“你这故事就跟古代有些老婆娘的裹脚一样，又臭又长...我问你、现在看到了吗?”
老头脸上一只巴掌印，倒是把他脸上泥土打没了，看着挺干净的，老头懵了、原来鬼手打人也很疼吗...仔细一瞧，原来这是个会笑的鬼，面相还挺俊，嘬嘬嘴巴子、跟小孩吃奶的样子差不多，问道“我可真没看到啊，你说吧让我看到什么啊?”
白发青年指了指自己，老头问道“你?”
“嗯，是我，我就不信，老半天了你就没看到我。”
老头道“这这这，这个啊...我早就看到了，可我不敢看呐!”
“啪”
老头另一边脸蛋又挨了一巴掌，白发青年问道“醒来了没?”
“我真没睡觉啊...”
“啪啪啪”
白发青年的手掌就跟玩似的，老头的脸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来回三下，白发轻轻吹吹自己手心的泥土，问道“这下总该醒了来了吧?”
脸色干干净净有点憋红的老头心中有点懵哼哼，喉咙里发出嗯哼哼，嗯哼哼了半天，憋出一句“这么说你真不是个鬼?”
白发青年朝他看来，老头干笑道“我也相信你不是鬼，那我有个疑惑。”
“哦!那你说说。”
老头道“地上有些膈人，我能起来吗?”
白发青年没说话，老头道“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老头起身浑身又痒痒了，双手在衣衫里狠狠挠了起来，白发青年皱眉、指了一下身后溪水，老头正在挠屁股有些不明白他这什么意思，青年道“去洗洗。”
老头哈哈大笑道“我很干净的，真的很干净。”可看见那个眼神，老头脸色快绿了，眼泪巴巴的走向溪边，转身道“我可以不可以做个吊死鬼啊?”
他这话让白发青年一愣，问道“你不想活吗?”
“你这不是赶着让我去死吗?”
“谁让你死了?”
老头又懵了，一本正经道“我可听老人说过的，一般淹死鬼上岸的时候，会找一个替死鬼让他待在水里，我凭生吃过的鱼很少，我也没杀过生，我想着要死也不能死在水里，无非是想要死后变成一陆地鬼，我不会游泳，要是死在水里那一世都到了不岸了...”
白发青年听后哭笑不得，原来这老头真吧自己当做鬼了，这让他不知该怎么去解释，问道“那你为什么认定我就是个鬼呢?”
“不是鬼吗?不是鬼那你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白发青年了然了，起身道“那是我在御空飞行。”
“既是飞行，那你为啥还能掉下来?”
白发青年低头脸色有些痛楚，抬头看向老头道“想起一段往事，心神不畅、精气混乱了!就这样掉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会叫那么大声?”
白发青年哭笑不得道“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从掉下来，当时以为自己会被摔死，没想到掉在水中，左腿有点儿抽筋。”
老头“哦”了一声问道“那你才叫我帮忙的?”
白发青年哭笑不得道“没想到你把当成了鬼。”
“我这不是当时害怕嘛，从未见过这种事，你真的是人吧?”
“嗯。”
老头撇撇嘴，想要破口大骂，看见他手中的剑便忍住了，走向溪中“那我就去洗洗，我也很久没洗身子，我有点儿胆小，你可不许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呢?”
“因为我害怕，让你做个伴儿行不行?”
白发青年无奈道“大中午的你怕啥?”
老头脱掉衣衫，坐在水中洗了起来，袖子当做搓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复姓叱门，单名一个羽字，老头你呢?”
“我啊，你不问的话我都忘记了，姓姜、名海里。”
叱门羽有些无言道“江海里?这是你的真名?”
老头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姜还是老的辣的姜，海是大海的海，里是里子的里。”
“哦，听起来怪怪的。”
老头肚子有些饿，问道“你有吃的没?”
“你现在不怕了?”
“嗯，就算你真是个鬼，我跟你都这么半天了，已经习惯了，现在我饿了。”突然脸色大急“我的鸡蛋呢...”
叱门羽被他吓了一跳，左右看看，身后一只包裹，笑道“都变成蛋黄了。”
姜海里急忙穿上衣衫，带一身水滴，看着包裹里流出的蛋清，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转身道“你赔我鸡蛋，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你赔我?”
“这关我什么事?”
姜海里一头抵到叱门羽面前，狠狠道“那你杀了我吧，你不杀我，我就跟你对命，你可知道...”
叱门羽手掌摁他头顶道“你想怎样?”他能感觉到老头身子一紧，这是人恐惧的表现。
却没想到老头是横了心的，姜海里硬气道“赔我鸡蛋，这是一个女子的思乡之情，我只是为她带话、带东西的人，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想你这样的大人物，你就不能赔我几个鸡蛋，你不觉得丢人吗?”
叱门羽心中有些莫名其妙，问道“这么你真不怕死?”
“我怕，但我有些事就算死也不能怕，废话少说、你赔我鸡蛋。”
叱门羽另一手抓住他的领子，将老头高高举了起来，冷冷道“你就不怕我宰了你?”
姜海里被捏得上不来气了，手脚胡乱挣扎，就跟个鸭子似的“咳咳”道“我信，可我不能妥协，虽然杀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可我必须要你赔我鸡蛋，没了鸡蛋我会良心不安的，做人不能有太多良心，却不能没有良心。”
叱门羽道“你说的对，做人不能有太多良心，却不能没有良心，在我看来良心却是多余的，是人就不该有。”
手中老头就像石子一样飞了出去，空中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听在耳中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声音中疼痛与恐惧感、就如有人拿一把剪刀无情的裁剪自己的胸口，一声吼叫、便是裁剪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