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短篇小说

长音下

本文已影响 1.84W人  秦弦

绵长绵长的夏季天空中那云朵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地,在风的作用下一致地朝着一个地方奔去,那里,只有一方方矮矮的坟墓,干净而整齐地一字排列开来,犹如一排灰色的坚硬大雁。

长音下

我在那里呆了好久好久,什么东西也想不出来,两只红肿的眼睛疲惫得几乎要瞎掉了。没有什么力气去思考,只是觉得躺在脚下的那些人实在是轻松,呼呼地大睡上几千万年也没有什么问题,不用像我这样在这里苦苦地思索,更谈不上什么所谓的“费脑子”。

一声长音打破了这被默认为最干净的非正式墓园的平静,把我吓了一跳,而远处,一袭白衣飘了过来。

“又是你啊,以前在街头卖艺的,”我很懊恼地抱怨着,“你就没有看见我在这里想事情吗?”

“那都是旧事了。我当然看见你了。”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仍然笑着。

在五年前,一个下午,逛街。

我听见了有人在街的那一头吹笛子,觉得很好奇,便挣开了家里人的手,向着街角跑去,鞋子几乎都要跟不上我了。

结果一头把他撞翻在地。

“从哪里跑出的小孩子啊......”他抱怨着,轻轻地抬起我的头。

“你才小孩子呢,我看,你只不过是比我大三四岁而已,我们个头都相差不多的,你看!”我看了看他的脸,反驳道。

“那你要不要听,我可是会吹笛子的!”他噘着嘴,向我瞥了一眼。

“什么听不听的啊,你到底是在给谁吹笛子啊?......”我很疑惑地问他。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等我吹完笛子再走,我告诉你。”他的个头比我稍微高一些,摸了摸我的头。

只记得那首曲子的最后一个音实在是太长了,听得我直打哈欠,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掉不下来。

几个硬币从人群中,飞进了他面前的那只很干净的瓷碗,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我好像知道点什么了,但是还是不明白。

“好了,你演奏完了,告诉我吧,你为谁演奏的?”我还是想要把砂锅打破。

“我其实比你也大不了多少,”他看看我,笑了笑,“只是我习惯了一个人住......”

“既然你习惯了一个人住,那为什么又要跑到这么热闹的地方来吹笛子呢?是因为一个人住,没有人听你吹笛子吗?”

“那个啊,那是因为......”

“你跑哪去了,疯孩子!”家人在散乱的人群中发现了我,一把拽住我要走。

“因为什么啊!?”我很着急,对着那个吹笛子的男孩大喊。家人以为我是舍不得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肯走,就继续拉着我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等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他冲着我大喊,发出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就像那几个硬币砸在了他面前干净的瓷碗里。

可惜五年之内再没见过他。

那五年里,我懂得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在对于这个奇怪的世界的惊讶和习以为常之中,改变了,如愿以偿地,情非得已地,就长大了。

五年了,我一直都记着那最后一声悠长悠长的笛音,梦里也常梦见,只是梦见笛声和那几个硬币砸在干净瓷碗里的清脆声音。

“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想必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吧。”他仍然笑着,把手轻轻地抖了一抖,笛子居然就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不停地穿梭在那一方方沉着而沉稳的青灰色墓碑之间,和它们一样的干净而清凉。

一曲终了。

我不说话。

他也不说话。

大约是很久了吧,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五年前......”

“我懂了,知道了,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了。”

“如我所料,这五年你似乎长大了不少啊,不过还是没有我高。”他笑了笑,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笛子。

“你自己不也是长大了吗?”

他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笛子。“大约,你还没长大。”

“总有什么烦心事吧。”他笑了笑。

我终于忍不住了,扑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没,我没,我没......”

“哎呀,都这么大了,男孩子哭什么啊。”他轻轻地搂住我的脖子,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笑了笑,笑声就像他手中的笛子发出的风音。

“我没,我没,我没......”

“看来你还没长大呢。”

“叫我言门吧。”

“我没,我没,我没......”

“好了,你看你哭得,我今天新买的衣服,被你弄脏了,明天你得给我洗。”一串长长的银铃般的笑声在那一方方沉稳的干净的青灰色墓碑之间轻快地穿梭着。

在那长音环绕着的天空之下,慢慢地揭开了一篇新的章节,伴着天上你拥我挤的那一群云朵,在这世界的中央轻轻地,泛开了一阵干净清新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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