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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一)

壶

宣和古玩城是一家远近闻名的古玩店,坐落在东江城的深处,这栋充满了历史感的建筑,在工业化逐渐兴起的时代,日益显示出它的悠久与不凡……老板掌柜何昌明是名震一方的古玩行家,在古玩界人称何老,别看他只有五十出头,听说只要他过眼的东西准不会错。

何昌明时常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尽管年岁半百,但是头上也没几根白丝,走起路来倒颇有几分气度,眼看日子一天天掐着过去,可是膝下仍然无子女,找来拜师的也有不少,但是也没见他真收下过谁,不少人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与别人担心不同,老何每天踱着方步,还喝茶时喝茶该听戏时听戏,倒也有几分自得其乐,别人不清楚老何的想法,老何心里的盘算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话儿要从几年前说起,老何像往常一样 ,日下对面时屋顶关门,然后悠闲的去西门听戏,在路上瞧见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蓝衫的小伙,在城中跑腿,拿着几个瓷盆摆弄十分麻溜,人看着相当老实,老何于是把他带到了店里,别看他愣头愣脑的,摆弄起古玩来也有几分天分……他名叫刘三,经过几年的的打磨,人也愈发圆滑了。老何喜欢在院子里作画 书法,刘三则常在一旁研墨,然后观摩…铺开四尺长宣,老何深吸了一口气,提笔就写,只见笔头忽左忽右,洋洋洒洒,不一会儿一篇《陋室铭》横空出世,硬是把一旁的刘三看得如痴如醉,看着刘三的状态,老何心中在得意的同时不禁一喜,便叫刘三来试试笔,再三推诿下,刘三刚写了几字,看得老刘眼冒精光,然而老何只是不动声色的称赞了几句,从此以后只要老何有空,就会不时指点刘三几句,深藏不露的鉴赏行活儿也不时外露几分……

长此以往之下,刘三也倒学得了几分真本事,心也像气球一样慢慢鼓了起来,一些新的想法不时的在其心中冒出来。何昌明是何等精明,他都看在了眼里,不时也皱了皱眉头,但其他的一句也没说,倒好像真有几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

这些年头以来,刘三在店里的活儿就是擦拭瓷器,晒晒字画,摆件上油之类的事,对他这个干了几年的人来说,倒也轻松。一天刘三一遍擦拭着大盘,满脑子都是其他的的想法,躁动的情绪与大堂里的古朴大气似乎有几分不和谐,时近申时,按照惯例,老何向来都是日下对面屋顶就关门,不再匀货。老何从院里的藤椅上起身,放下小杯,提着长衫三两步就踏出了门,径直向西城戏楼而去,刘三目送老何,直到老何消失在对面的巷子里,才转身而回……这是何昌明的习惯,只要天晴,必定如此。

刘三目送何昌明消失在巷道里后,转身朝大堂里走去。心里不禁一阵嘀咕…这时,一个人猛地撞倒了刘三,让刘三顿时脑袋一片空白,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反应过来后,立马扶住门边,怒气冲冲的准备开口训斥,只见对面那个人也从地上爬起来,但双手仍紧紧的抱着一个兰布包裹,刘三强压下怒火,走近一瞧,原来是个老婆子,她用颤颤巍巍的双手,一层又一层的将那个被印花兰布包裹打开。露出个青花扁壶,说那是她家祖传的宝贝由于家里出了急事,想换点大洋应急,刘三看了看她那混浊的双眼…转念一想,望了望何昌明消失的方向,略一沉吟,便把老婆子拉入了大堂,关了门,点着灯,满脸狐疑的接过扁壶 开始把玩,看着壶身上那些缠枝莲,用老何的传授的那些技法去验证,愈看愈心惊,尤其是看到底下,“大明永乐年制”时,心更是一颤,当然面部表情仍然是波澜不惊,不露痕迹,并不时皱起了眉头…把玩好一会儿,略带笑意的转头对老婆子说道“噫,这东西的话,有些不到代,应该是乾隆朝仿的永乐,价格哩,至少要砍掉一半”可老婆子却仍然不依不饶的伸出右手,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俺家老头子,走之前和俺说这件东西没这个价,就算放在家里做油壶,也不要出手…五百大洋,少一个子儿也不出手。”听完这话刘三脸上顿时有些阴晴不定,俩人一阵琢磨,刘三肉疼的从自己近十年的积蓄中,掏出一大部分,最终用四百三十个大洋盘下了它,送走老婆子…刘三立马抱着它,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心中一阵狂喜,记得几年前老何店里一个洪武年的缠枝莲纹扁壶,足足两千多大洋才出手……刘三一想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但是一想到四百多大洋,不禁有几分忐忑,总感觉这件事有什么说不出来的,有些不对的地方,心里难免有几分不安……

几天后趁着何昌明有事外出,大清早的前往了西江城的赵怀诚府上,赵老年近八十,是古玩界泰山北斗式的人物,和刘三有几分亲戚关系。刘三投完名帖,走进大门后,大步向书房走去,和赵老寒暄了几句后,打开匣子,取出扁壶,请赵老赏玩,赵怀诚持着扁壶,四下把玩,并转身站在窗口,用扁壶对着阳光,脸上阴晴不定。刘三瞧着赵老脸上精彩的表情和日下的扁壶,心里七上八下,一盏茶的功夫后,赵怀诚脸色一松,把它重新放回了匣里,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刘三发问,自顾自的说道:“这东西有些意思,颇有些关公战秦琼的味道”刘三一听这没头没尾的话,急忙上前细问;赵怀诚捋了一把胡须,淡淡的说道:“首先,这东西不到代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壶底是永乐的没错,但壶身却是后来仿制的;众所周知,洪武,永乐两代的青花用的是西域呈供的苏麻里青料,此料青色浓丽,色分多层且发晕彩,一见底层即为如此,但壶身用的是化学料 ,在室内灯光下看不出,只要一对阳光便外冒贼光……这种东西近来蒙了不少人,刘三啊,听说你家何掌柜对这东西有一手绝活,你可要好生学啊……”赵老意味深长的说道。

告别了赵怀诚,刘三面色惨白的走在路上,神使鬼差的回了家,愈想愈生气,便拿起那壶猛地一摔,“啪”的一声,碎片一地,就像刘三另立门户的泡沫一般……晚上刘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时想到大洋,一阵心痛:一时又想起东家老何的教诲,心里有一阵羞愧……第二天,一大早,刘三就起来开始忙活店里各种事物,对老何更加尊敬有加……何昌明都看眼里,记在了心里。

十几年后,老何病入膏肓,断气前把刘三叫到跟前,语重心长的吐着一个个字,告诉他那场卖壶故事……听完后,何昌明便断了气,刘三什么也没说,带着老婆儿子,红着眼,沉重的跪在床前,用力的给何昌明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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