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两点十分了，粮食局办公室里还是冷冷清清。

宋宾焦急地看了看表，嘟哝着：“这班老爷们，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什么为顾客服务罗；不迟到早退罗，都是扯蛋。已过十分钟了还没人来。”

两点二十一分，才见一个睡眼朦胧的人向办公室走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打开业务科的办公室大门，坐到办公桌前揉了揉睡肿的眼，打了个哈欠，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悠然地点燃后，悠闲地吸了起来。

随着他张开的嘴，一条烟龙冉冉而出，他又吸了两口，向烟龙吐出几个烟圈，一个个烟圈就像听他指挥似地套向了烟龙。

他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劳绩，一边得意地哼着小调。

宋宾看了也为之赞叹，心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宋宾走进那人的身旁，轻轻地喊了声：“叔叔！”

那人连看都没看一下，只是在鼻孔里“哼”了一声。

宋宾见如此光景，只好提高嗓门道：“请问转粮食关系是不是在这儿？”

没回音。宋宾怕弄僵了，只好站在那里等。

过了一会儿，那人才懒洋洋地拖过算盘，糊乱地拨弄起来。

宋宾以为他要开腔了，可他却越拨越有兴趣。

宋宾憋着满肚子气不好发泄，只得冷冰冰地打量着他。

无意中，宋宾的视线落在了办公桌的玻板上，玻板下压着一张画，画的右下角是一只福尔摩斯惯用的大烟斗，烟斗中缕缕上升的白烟，布满了整个画面。在烟的空隙中隐约写着“介绍信”三个字。

他不解地琢磨这三个字为什么写在烟的空隙中？

想着想着他恍然大悟：“噢！原来是暗示人们出示香烟的意思。这确实是别出心裁。”

宋宾不抽烟，只好转身出去卖了一包回来，恭敬地递了一支过去。

那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似身上装有红外线探测器，就准确无误地将烟接了过去。

宋宾赶快恭敬地给他点上烟，趁机问道：“叔叔，办粮食关系是不是在这儿？”

那人喷了口烟，从鼻子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叔叔，您是不是给我办一下呢？”

没回音，只见那人拿出帐本查起帐来……

当宋宾递上第二支烟，又提出转粮食关系时，那人只起身给宋宾倒了一杯水，又埋头算帐了。

宋宾想：“要不是为了尽快到招工单位报到，我真不想办这粮食关系了。”

当宋宾耐着性子，递上第三支烟，提出办粮食关系时，对方只是给他端来一张椅子，然后又专心致志地算帐去了。

宋宾莫明其妙地想：“为什么每递一次烟，他的态度就要好一点？干脆，我将所有的烟都给他，看他有什么反映！”

想到这里，宋宾趁递第四支烟的机会，随手将那包烟丢在了他的帐本上，然后给他点烟，点完再看那包烟已不翼而飞。

心想：“这人的手脚真利索，简直可以与魔术师媲美。”

那人吸了口烟，冰冻似的脸，像是忽然遇上了六月娇阳的炙烤，立时溶化得一干二净，露出了热情的笑容。那死人般的眼球，也忽然有了生机，滴溜溜地转了起来，眼光中透出一股灼人的热情。

宋宾兴奋地想：“他的变化比演员还快，我的天哪！总算是把你激活了。”

“噢！你是来转粮食关系的吧？”

宋宾赶忙点头。那人又问：“你为什么不早说？要不早就给你办了。”

宋宾诧异地说：“叔叔，我早就说了，并且不止说了一遍。”

“喔！那是你的声音太小，要是大声点不就行了吗？”

宋宾辩解道：“我的声音不小了啊！”

那人笑道：“也许是我的耳朵有点不行，要不，早就给你办好了。”

宋宾仍然傻乎乎地追问：“既然你没听到，又怎么知道我是来转粮食关系的呢？”

那人哈哈大笑：“不转粮食关系，到我这儿来干啥？傻孩子，快把手续拿来吧？”

宋宾赶忙递了上去。两分钟不到，就办好了。

那人双手捧着办好的手续，恭敬地递给了宋宾，并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宋宾见他如此热情，反倒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说：“你不也很忙吗？这怪不得谁。”

那人笑呵呵地说：“哪里哪里，再忙也不能让顾客久等呀！”

宋宾想赶快离开这里，看了看表，不觉大吃一惊，已5：10分了，便说：“你们也快下班了，就不再打扰了。”

那人起身把宋宾送出门外，还热情地说：“走好！有空来玩。”

宋宾回身说：“别客气！”心里却在想：“鬼才愿意到你这儿来玩！”

那人说：“唷！这哪里算得了客气？现在不是要求每个人都要讲文明、懂礼貌吗？我虽然做不了文明的楷模，起码也得跟着学一点啊！”

宋宾附和道：“也是，也是。”心里却在骂：“狗屁！像你这种人渣，除非去学资本主义的假文明。”

那人又故作多情地说：“走好！不送了！下次有事就找我，我姓钱，金钱的钱。”

宋宾点头道：“喔！金钱的钱。”心里却骂道：“怪不得棺材里伸手死要钱！”

“对！”那人接过话茬道：“金钱的钱。现在我们不但要讲精神文明，同时也要讲究物质文明，如果没有钱，怎么谈得上物质文明？所以我的姓，就是物质文明的像征！”

宋宾见他越说越玄乎，干脆不理睬他，加快脚步走出了粮食局大门。

当他再也听不到那喋喋不休的声音时，便破口大骂：“鬼东西！说得比唱的还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