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相望的灯火

强子打电话邀请我吃饭，被我一口拒绝了。我知道他找我吃饭是借口，想见我是真。

强子没有什么钱，跟他吃饭一般是路边餐馆、街边撸串这一类的，我心情不好时，很厌烦这些嘈杂的地方。

我跟强子是发小，我们同住在一个大杂院里。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记得童年时玩结婚游戏，他牵着我的手，明亮的眼睛望着我，认真地说，我愿意娶你作为妻子。听他这样说，我快乐又幸福。

大院拆迁时，我们已经长大，不再是邻居。不过我们仍然来往密切，并且进了同一家公司，早出晚归，一起跑销售做单子。我坐在他电瓶车后座，每天由他接送上下班。

后来公司老板阿信来营业部视察，发现了我，将我调到公司行政部，我成为公司副总阿信的秘书。

阿信温情地对我说，你这样文静秀气的女孩子，怎能去日晒雨淋，干那种粗话呢？再后来，我成为这个大我十六岁男人的情人，那年我刚二十岁。

我知道强子喜欢我，遗憾是他太穷了，属于疲于奔命的打工族。可是他总像孩子似的争强好胜不服输，常常说，我要跑很多很多的单，挣很多钱，把你娶回家。

大杂院的市井生活，让我从小缺乏安全感。我不甘心像贫穷的父辈那样，苟活一生，我想要有品质的生活。

哪怕强子只有阿信十分之一的钱，我一定会嫁给他。我内心深深地叹息。

这次让我不开心的是阿信。他承诺情人节跟我一起过，他却带领老婆孩子去了夏威夷，享受那里36度的爱情生活。

着着阿信留下的往返泰国的机票和香奈儿手包，我有些怨恨。他让我去风情浪漫的巴厘岛散心，我一个人去能散心吗？阿信是个习惯用钱解决问题的人，认为金钱可以摆平所有的事情。

坐在飞往曼谷的飞机上，望着舷窗外的天空，犹如置身在清冷的天上宫阙。记得有次强子带我放风筝，我俩眺望空中那只写有我们名字的风筝，他兴奋地说，看我们飞的多高呀！

此时我黯然而哀伤，再高的风筝，能有三万英尺的高空高吗？

在泰国我百无聊赖地瞎逛了一天，第二天就返程了。

晚上，强子来找我。我坐在他电瓶车后面，他带我去观看迎春灯会。我俩登上高高的崇礼楼，夜空晴朗，微风送爽。四下远眺，锦河两岸璀璨的灯海，壮观而美丽。强子注视我，眼睛燃烧着点点星火，温柔而深情，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我不敢与他对视，急忙扭过头去。

他说，今夜的景色好美啊。我故意怼他，再美还不是隔岸相望。强子解释说，可以过去的，那里有桥。我说那是奈何桥。

强子一脸懵懂，然后憨憨地笑了。

我为阿信整理办公室时，发现抽屉里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对漂亮的耳环。我猜大概是阿信准备给我一个惊喜吧。到时我一定假装一个大大的惊喜回赠他。

然而这个惊喜没有给我，他给了公司一个新来的女孩子。闪亮的耳环晃动在她耳边，衬托着那张娇嫩的脸。

我震惊又愤怒。这五年来我一直认为，我就是除了他老婆以外的唯一女人，阿信也时常对我这样说。现在明白，原来我只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我给阿信打电话，他手机关机。阿信有几个手机，我仅仅知道这个号码，而我不过是他若干个亲密号码中的若干分之一。

我悲伤欲绝，顿然醒悟。发现除了那些华丽衣服、名牌手包、珠宝项链，一大推化妆品外，其实我空无一物，一无所有。自以为拥有的，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手机响了，我希望是阿信。结果让我沮丧，是强子打来的。我关闭了手机。

我很想偎依在强子的肩头痛哭一场，他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人，我内心一直对他有深深地依恋。

现在我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我一个残破的身心，没有资格玷污他的真情实意，只愿他找到一个清白纯洁的姑娘，真心爱他一生。

我冷静地拿出了失眠的药物，留恋而又决绝的与这个世界告别。

当我沉重而费力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强子憔悴的脸，他眼里闪耀出点点星火。他快乐地说，你终于醒了！

他心疼地责备我，你傻呀，为什么要这样做？

怕我不高兴，他转过话题安慰我，医生讲你没事的。他神采飞扬地说，你好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去放风筝，去看灯会。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隔岸相望的灯火，有什么好看？

强子自信满满说，可以过去的，那座桥可以过去。望着他那双闪亮着点点星光的眼睛，我内心默默地问自己，那座桥，我还能过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