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他

静谧的午夜，他挣开了眼睛，做起了身，缓缓地下了床。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镜子前。镜子里反映着他瘦弱的身子、黑眼圈挂在眼下，弯弯如月、苍白的肌肤白如纸。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坐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双脚并拢，本不高大的身子像缩了水，瞬间看起来像受了伤的小动物。他眼里闪着疲累，却又逞强地不盖上眼皮。

夜晚不长也不短，正好足够上演一出戏剧。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当所有针指着十二时，他咧嘴一笑，睁大眼看着镜子，样子诡异到极点。

好戏上演了。

镜子里仍反映着他的身影，却不见镜子里笑。蓦然，镜子里的他抱着头，仰天咆哮，撕心裂肺。里面的他痛苦得很，不停地挣扎，却得不到救赎。他身后有着很多道黑影，他们张开口，不断地说。他们越说，他越痛苦，捂着耳朵想隔绝一切声音。

镜里的他，作为一个角色，他被逼迫扮演着戏里的人。

镜子外的他平静如水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演戏，有些怜恤镜子里的他。

里面的他，眼角挂着血泪，黑发掩盖了双眼，膀臂颤抖着，赤红的液体沿着眼角滑下，在苍白的脸孔上留下痕迹。血渲染了他白色的衣服，留下了斑红的血迹。

忽然，里面的他趴在地板上，手指抓着地板，留下一道道抓痕，痛苦万分。背后的衣服被从内扯开，破了，露出了白皙的背。那里，不断长出了一团肉。那团肉不停地往外生。里面的他脸无血色，却极度隐忍。冷汗湿透的衣物，黑发湿淋淋地贴在前额，狼狈不堪。

镜子外的他仍静静地欣赏镜子里的自己所演的戏剧，好像镜子里的人不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无关痛痒地享受那欢乐的时光。

镜子里，他的背后长出的肉团渐渐成型，黑色的羽毛掩盖了长出来的肉，一双不吉利的黑翅膀长在他背后。

他努力张开翅膀，可是却有心无力。沉重的翅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镜子里那些黑影扯了他的翅膀，眼里满是妒忌。黑色羽毛漫天飞舞，他痛得快晕了过去。

就算有了翅膀，他也无法飞离那里。他手脚不知何时被拴上锁链，被禁锢与镜中。他拍着镜子，嘴巴开开关关地不知说了什么，哭丧着脸，无人救助。

外面的他，正在兴头上，无视里面的他已伤痕累累。

镜里，一把火点燃一切，火势逐渐增大。火焰舞蹈者，伤人不浅。里面的他无处可逃，身子被火烫伤，黑色翅膀也挡不住火焰，反而黑色羽毛在不断着着火。

镜外，他欢天喜地地看着里面的他受苦，还屡次赞叹里面的他。

过了不久，火灭了后，里面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走上前，外面的他的手压在镜子上，空洞无神的眼里扫兴地、兴致缺缺的看着镜子，不为镜里的他感伤。

忽然，一只手，从镜子里伸了出来，用力地抓住了外面的他的手。外面的他没反应过来，被拉进了镜子里。良久，里面的他从镜子里缓缓地、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捆绑着他的锁链已被拿下，背上的衣服除了破了个洞外还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他回头一看，释然的笑了，拿起了椅子，往镜子锤了下去。镜面碎了，本是外面的他四分五裂。碎片洒满地板上，反射着月光。

今天，里面的他，自由了。